伊万·斯维亚托斯拉夫诺维奇医生踏进白桦树酒吧时,第三场雪正从铅灰色的天空中飘落,悄无声息地覆盖了那些用木板封住的窗户和墙上剥落的为祖国服务标语。他本不该来这里的——明天他要主持一个关于解离性人格障碍的病例研讨会,需要保持头脑清醒。但今天下午,当他在精神病院档案室发现那份1967年的死亡证明时,一种比伏特加更强烈的渴望攫住了他:他需要某种能刺穿现实的东西。
酒吧里弥漫着劣质烟草、汗臭和发霉的伏特加气味。病人们裹着毯子像一群灰色的蘑菇,在走廊里排成诡异的图案——这是伊万医生刚刚离开的地方。此刻,他坐在吧台前,看着自己映在斑驳铜镜中的脸:五十岁,眼袋浮肿,左眉上那道细小的疤痕像一条冬眠的蚯蚓。这道疤痕是七岁时留下的,当时父亲把他按在结冰的窗台上,说要教他看清真相。
再来一杯,伊万·斯维亚托斯拉夫诺维奇。酒吧老板斯捷潘·阿尔卡季耶维奇推过来第三杯伏特加,玻璃杯边缘凝结的水珠像一串微小的泪滴。斯捷潘曾是镇上的邮递员,现在他左眼戴着黑眼罩,据说是被一个发疯的退伍军人用拆信刀刺伤的。你看起来需要它。
伊万本该拒绝的。作为精神病院的主治医生,他深知酒精与抗抑郁药混合的危险。但伏特加温暖了他的胃,而酒吧里那个总是播放着雪花屏的电视机突然出现了画面——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镜头前,她的眼睛像两枚生锈的钉子,直直地刺入伊万的灵魂。
娜杰日达·彼得罗夫娜,电视机里的女人说,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终将原谅那些伤害我们的人,因为承认他们的恶意就等于承认我们从未被爱过。
画面切断了。斯捷潘往伊万杯里又倒了些酒,液体在玻璃杯边缘颤抖着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他们上周从沃洛格达转来这个病人,他说,压低声音仿佛怕被柜台上方那尊列宁石膏像听见,就像用铁锹铲开冻土那样,把底下埋着的东西全翻出来。斯捷潘的独眼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她能看到人心里的裂缝。
伊万的太阳穴开始跳动。他想起今天下午在档案室发现的那份死亡证明——1967年11月15日,伊万·斯维亚托斯拉夫诺维奇,七岁,死因:家庭暴力导致的多发性器官衰竭。这不可能,他明明活到了五十岁。他一定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但当他抬头看向镜子,却发现自己的倒影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四十岁,一个七岁男孩惊恐的脸正从镜中回望着他。
他们上周从沃洛格达转来这个病人,斯捷潘继续说,没有注意到伊万的异常,现在整个三楼病房都疯了。有个老头昨天用牙刷挖出了自己的眼球,说是终于看见了真相。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敲击着吧台,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所有接触过她的病人都开始说自己从未被爱过
伊万本该在这时付账离开的。但伏特加的热力已经渗入他的血管,而电视机的雪花屏中又浮现出那个女人的影像。这次她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一面小镜子,镜面反射出伊万童年家的厨房——那个永远挂着腌黄瓜罐子的房间。他看见七岁的自己坐在餐桌前,父亲正把《罗刹国童话集》撕成碎片塞进他嘴里。
吃啊,小知识分子,父亲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铁锅,你不是说喜欢故事吗?
画面消失了。伊万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需要回家,需要洗个热水澡,需要忘记这一切。但当他推开酒吧门,寒风卷着雪沫扑面而来时,他发现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有一张字条:来看我被冻结的真理。——N.P.字迹是暗红色的,像是用干涸的血写成。
第二天早晨,伊万在头痛欲裂中醒来。他记得昨晚在雪地里走了很久,直到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现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刺入眼睛,他感到一种熟悉的恶心感——宿醉加上抗抑郁药的副作用。但更让他不安的是,那张字条就放在床头柜上,旁边多了一朵已经干枯的雪绒花。
他本该把这当作某个病人的恶作剧。但当伊万到达精神病院时,他注意到三楼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口新装了铁栅栏,上面还挂着未经许可不得入内的牌子。更奇怪的是,护士们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悯。
伊万·斯维亚托斯拉夫诺维奇,护士长柳博芙·德米特里耶夫娜叫住他。这位胸部能压垮小型汽车的壮硕女人今天显得异常紧张,她反复揉搓着一块永远沾着碘酒污渍的纱布,直到布料开始渗出真正的血液。那个娜杰日达·彼得罗夫娜要求单独见你。她说你会带来一面镜子。
什么镜子?伊万问道,声音比他预想的要干涩。
柳博芙只是摇头,继续揉搓那块纱布:她说你知道的。她还说...你外套内衬里缝着你母亲的照片。
伊万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胸口。照片确实存在,是他七岁时与母亲的合影——照片里的女人笑容僵硬,右手藏在身后,握着一根烧红的火钩。他从未告诉任何人,母亲最后那年的是在他皮肤上烫出星座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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