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晨雪的瞳孔渐渐失散，她的意识逐渐迷离，这一战她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却还是以失败告终。
她已经准备好就此死去，但抱着她的人，正不停地晃动它，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
她这才恢复了一点清醒。
原来是父亲啊......
她没有力气再去回应，对方对她的殷殷期盼了。
她要辜负他振兴家族的希望和重担了。
原本在修行《天魅》以后，她思考世事皆以利益为准。
原本，她以为她的家族和父亲，都不能再帮她什么了。
她甚至在牧家名声尽毁的今日，对家族生出了很多怨怼，因为这势必会影响她的名声。
但是随着她的视线越来越清晰，她真切地看到了牧屿脸上的慌乱，以及再难掩饰的关爱。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偏移。
她还看到，牧屿周身不绝如缕地腾起幽邃碧绿的雾气，那些雾气包裹着她，与此同时，数百道明亮的灵源被剥离出来，全部汇入她的体内。
感受到体内不断流淌、宛如大江大河一般的生命之力，她有了更多的力气去思考。
原来，父亲对她的爱，真的就只是给她的。
无关乎她是凡人还是修士，也无关乎她对家族有无贡献，原来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女儿，是他的骨血至亲。
原来，她并非孑然一身，更不是一无所有。
想通了这一点，她突然又有了和牧清澜继续斗下去的勇气，又有了一丝求生的欲望。
力气恢复了很多，她发现自己突然可以说话了，她痛苦地咽下口中的血，一边颤抖，一边哭嚷着：“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呜呜呜……”
看着怀里娇弱无骨的女儿，牧屿心如刀绞，连忙颤抖着说道：“雪儿别怕，爹能救你，别怕！爹一定能救你！”
牧屿不敢去看牧晨雪的伤口，更不敢去摸，好像任何细微的触碰都会让岌岌可危的灵根掉出来，而那样，他的女儿就真的要死了。
他此刻无比后悔，为什么要把家族的兴衰背到他这个女儿的身上，她本来只是个凡人，只是个凡人啊！
她跟她娘一样，明明是世间最柔弱的女子，生来就该享受一切，拥有一切，为什么他要让她要承受这么大的责任和压力！
这一刻他的心被悔恨撕扯得支离破碎，早知道会有今天，他可能再次痛失至亲，他就不会对牧清澜动手了！
“啊啊啊！”
牧屿的痛吼声响彻云霄，任谁都能听得出他的痛苦。
见到这一幕，很多人都沉默了。
祝远注意到牧屿两鬓迅速变白的头发，很清楚他的生命之力正在快速流逝，他更是心有悲戚，深深叹了一口气。
“牧兄啊......你别急，说不定还能救的，牧家遭此变故，你更需稳住心神，方能……”
他劝导的话没能说完，牧屿便冷不丁地看向了他，那双平日里沉稳的眼眸，此刻已满是死寂和暴怒。
这一刻，他再也不想顾及什么世家、宗门的背景，清澜背后的靠山，月宗月君的威仪，他只怒喝道：“牧家武堂弟子何在！”
围在不远处的一百多位黑衣弟子瞬间靠近，他们一同拔剑，齐声回应：“在！”
牧屿用力地指着清澜，手指一直在颤抖，他双目通红，吼道：“给我把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该死的畜生杀了，把这个贱人给我碎尸万段！”
众人齐声喊道：“是！”
“摆阵！万叶流云！”
“摆最强阵位！一百零八位精锐，各自归位！”
“是！”
“是！”
“是！”
……
万叶狂澜再起，漫天叶刃如暴雨般倾泻，全部汇聚于牧家废墟之中，一百多道身影迅速变幻，很快就包围了包括清澜在内的阵宗所有人。
这一次的万叶流云，其势更胜往昔，覆盖之广，遮天蔽日，灵压汹涌澎湃，直逼灵元境之巅！
便是祝远这等修为，都被飞叶之中的杀意刺痛，不得不退到一旁，他连连叹息。
他摇着头和一旁的祝彤说道：“这下真是麻烦了，牧老兄已经疯了，这么一整，什么世家的规矩，宗门的靠山，都没有意义了，今天怕不是真要死人呐……牧家大小姐也真是的，居然真的下杀手......”
祝彤听着这话，眼底疯狂的笑意却止不住，“爹，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不是很好吗？今天若是让牧清澜毫发无伤地回到千阵山，那女儿岂不是白跑一趟。”
祝远：“……”
祝远一时心塞不已，他再度叹了一口气，眼中的无奈退去，恢复了他一代家主的威严。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无比，仿佛能穿透人心，“彤儿，我知道你对她的恨意从何而来，但她的身份已经澄清，她不是世家之女，从头到尾，坏了规矩的都只有牧晨雪一个人。这样，你也要这般嫉妒她吗？”
祝彤脸上的笑意一僵，她没想到她爹已经看出了她真实的想法。
她稍稍沉默，再度抬头，眼中疯狂依旧，“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世家之女的问题了，我和她的恩怨，早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你不知道，在玄武空间中，若不是我有符咒威慑，牧清澜真的会下手杀了我的！”
闻言，祝远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犹豫很久，终于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罢了……罢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不管了！今日事后，你也不必留在祝家了，我会给你在圣山的姑祖母修书一封，求她收你做弟子，以后，你便是众圣殿，天韵圣女的弟子了……”
祝彤愣在原地，随即脸上的高傲全部褪去，露出一抹狂喜之色。
而在祝家父女一旁的那位，第一世家的家主——姜良姜良，他已沉默多时，这份低调与他往日的作风大相径庭，甚至有些不像他。
他低垂着眼眸，看着牧屿发疯似的围杀阵宗之人，他眼中流露出疯狂和满意。
都杀了吧，都杀了，姜家的秘密就不会暴露了！
再疯一点吧！
再乱一点吧！
再多死一些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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