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结婚的事,张姐没有告诉毛秀春。她不愿意让她做事的东家觉得她要“份子”。
女儿嫁了一个平平常常的青年,女儿在超市理货,青年在街角卖菜。女儿虽然守着超市,但从来不在超市买菜。她白天下了班,总是在街角青年那儿顺便买一把。青年卖什么,她就买什么。她觉得这个青年卖的菜总是很新鲜。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感觉很亲近。
青年人住在长天市郊区的棚庄里,姓岳,干瘦,但看着有劲儿。皮肤黑黑的,牙齿白白的,一笑,看着就格外厚道。
张姐的女儿生了病,虽然大好了,但是春夏秋冬总是要带着围巾,她的脖子受不得寒气,连夏天的暖风吹到身上,她都要打个哆嗦。
张姐摸着手里的衣服,浅蓝色的袖口那儿,她给缝了一只粉色的蝴蝶,她想,女儿看到跳着舞的蝴蝶,肯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小岳条件是一般,但她家的条件也一般啊,只要他们夫妻俩心往一处,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女婿岳云峰对女儿张小盟是真心实意好,张姐从来没见过他俩拌过嘴。她想起这两个孩子,心里就感觉安慰而温暖。
“孙昱仁!”
张姐听见毛秀春一声惊叫,她马上放下手里的衣服,一把拉开门,快步出去,孙昱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毛秀春晃他,他身体一鼓涌,毛秀春再一晃他,孙昱仁再一鼓涌。
张姐马上说:“秀春,快送医院!”
毛秀春听见张姐叫她名字,反应过来,迅速打了急救电话。七八分钟,孙昱仁就被抬上担架,扣上氧气罩。
毛秀春泪水连连地紧紧拉着孙昱仁的手,她心里全是孙昱仁的好。
她吓坏了,她还没有想过,要是孙昱仁走在她前头,她要怎么过。
好在,孙昱仁睁开了眼睛。
孙昱仁一睁开眼睛,眼角两颗泪珠就流到了耳根。
他抱歉地笑笑:“秀春,别哭,我没事,啊。”
毛秀春瞬间心如刀绞。
她看着躺在救护车里的孙昱仁,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看这个陪伴了她大半辈子的男人了啊!那么壮硕儒雅的一个人,如今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竟然都已经稀稀疏疏地白了。
毛秀春多年的心结,就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她紧紧拉着孙昱仁的手,像当年孙昱仁紧紧拉着她的手一样,像她的母亲紧紧把他俩的手拉在一处一样。
毛秀春的眼泪滴在孙昱仁的氧气罩上,随行的护士赶紧制止了她。
孙昱仁只是酒精中毒,加上劳累过度,才突然昏倒。一切有惊无险。
张姐一直陪着毛秀春,一日三餐,准时送到医院。
三个人没有告诉家里任何一个子女。孙平尧不知道,孙平禹也不知道,乔增德不知道,张小盟小两口也不知道。
孙昱仁昏倒的时候,乔增德正得意地“奖励”着孙平尧。
乔其在睡梦中蠕动着嘴,既不用挂念孙昱仁,也不用懂得乔增德。她睡她自己的。她安然地享受着她人生中最不需要“懂事”的阶段。
孙平尧痛苦地忍受着奖励,乔增德每动一下,她就在心里数一个数。房间里黑着,她的心里也黑着。她不光此刻的心黑着,她觉得自己以后漫长的人生路,似乎也黑着。
乔增德如入云端,孙平尧如坠地下。
乔增德哼上一哼,翻个身马上睡过去。孙平尧在黑暗中瞪着天花板,如同刚刚受完大刑。
她伸手摸摸乔其,眼泪洒满枕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她知道,她不想自己的女儿有这样的时刻。
她觉得自己真的像乔增德的“心里话”,是个狗皮膏药。不是粘着不放的狗皮膏药,是用完揭下来,往别处一扔,皱皱巴巴、毫无用处的狗皮膏药。
她想起乔增德没有用小气球,马上带着浑身的疲惫挣扎起身,拉开床头的小抽屉,摸索着出一个椭圆形的小药片,看都没看,就塞到嘴里,和着眼泪,干咽了下去。
第二天半拉上午,乔丁钩带着于春梅果然来了。
他俩先去了孙昱仁家里,直到把门敲了个震天动地,孙昱仁家的门也没有开。
乔丁钩和于春梅满腹牢骚,悻悻地又到儿子家。
一进门,乔丁钩放下他从屯西荒山上采来的野蘑菇,于春梅离门口还有四个台阶。
两口子平常也常在田间山里走,可硬生生爬楼梯有种说不出的气喘。乔丁钩惯是个甩手掌柜,于春梅扛着个大包,累得汗淋漓的,乔丁钩还嫌她走得慢。
乔增德挺高兴,马上把他娘迎进门,又卸大包,又倒水,像亲儿子一样热情。
可他洗把手,看见乔丁钩已经吧嗒起烟卷,他心里就开始懊丧。他爹看见孙女,和他看见女儿是一种心情。他爹都不用说话,他就父子连心。
但事已至此,只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只要乔其以后嫁个好人家,那现在所受的“委屈”就能一笔勾销。
乔增德说:“爹,别抽了,先喝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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