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职工干部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沉默不语，谁也不敢轻易回答陈东莱的问题。毕竟，裁员这种事情本身就不是什么好差事，不仅容易得罪人，而且稍有不慎还可能引发一系列的麻烦。尽管大家心里都有一些想法，但都担心会因此被人记恨，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就在这令人尴尬的沉默中，终于有一个人勇敢地站了出来，打破了这片沉寂。陈东莱定睛一看，发现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位留着寸头的小伙子。
只见那小伙子深吸一口气，然后镇定自若地说道：“部长，我建议先在第一批裁员计划中试点‘竞争下岗’模式。”
他的这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都不禁心生疑惑，只听说过组织部门有重要岗位竞争上岗的传统，怎么下岗也要搞竞争呢？这到底是个什么新奇的想法？
不过，陈东莱似乎对这个建议很感兴趣。他微微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语气温和地开口道：“哦？说说具体的操作办法吧。”
听到陈东莱的话，那寸头小年轻的心情愈发紧张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砰砰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咽了一口唾沫，开始详细解释起来：
“由优化办出面牵头，负责举办一次‘竞争下岗大赛’；经过评委评选后，为成绩最优的前三名，颁发每人五千元的离职补助；前十名每人两千，前一百名每人一千五百。”
此言一出，办公室内的职工们寂静一片，旋即便爆发出强烈的喧哗声。人事科科长宋耀马上出言反驳道：
“五千元也太多了！按照目前柴机厂的职工薪资，这已经是一般员工四到五年的薪水。”
另有一个头发半白的干部反驳道：“这样简直是胡来！下岗也要竞争，那岂不是倒反天罡？按我说，裁员名单就应该整个由组织部统一制定！”
“厂里的风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半会有人趁着这次机会以权谋私。”
就连明月照的小闺蜜林霖也赶忙规劝：“按照这个标准，只怕原先规划的裁员经费会严重超支，影响到我们第二批次和第三批次的裁员。”
陈东莱用指节敲了敲桌面，示意下属们安静下来，随后扭头看向剃着寸头的小伙子：“可以再详细一点，讲清楚必要性与可行性。”
寸头小伙子见反对的声浪如此庞大，早就涨红了脸，急忙补充道：
“部长，各位领导，‘竞争下岗’看似成本高，但能激发大家的竞争意识。那些不想下岗的员工会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主动参与竞争下岗的，也能得到一定补偿后和平离开，减少后续麻烦。而且大赛可以设置多轮考核，包括业绩、能力展示等，让大家心服口服。”
“最关键的是，竞争下岗的名次属于先到先得。主动报名的职工有机会领到巨额款项，而被动等待裁员的职工不仅要面临失去工作的风险，就连离职补助都有可能比其他人要少。这样一来，便能刺激不少想开的、有离职意愿的职工主动报名。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甚至能形成从众效应。”
这番说法倒是让在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逻辑上还真没什么毛病，这种竞争下岗的方法完全就是零和博弈，一旦有职工按耐不住，想要获得更高的补偿金额，很快就会刺激其他职工一同参与。
林霖尚且不服气地继续问道：“资金问题怎么办？中船工业愿意拨付的裁员补助数额是固定的，多在某些员工身上花钱，就意味着有些被裁员的职工会少领补助。”
寸头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林科，如果能在不引起聚集性抗议的情况下，圆满完成本次裁员，多花这几万块钱本就算不得什么；再者，东莱部长通过设置甲乙丙三类离职人员补助的方法，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节约了离职补助金。”
这话倒是没错。由于丙类人员属于被直接开除的范畴，他们的离职补助完全不需要支付，这就为优化办省下了大几万的现金。加上乙类人员的离职补助也约莫只有正常金额的一半，省下来的钱只会更多。
人事科科长宋耀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良久之后才开口道：“虽然前期投入大，但从长远看，如果能优化人员结构，提高效率，说不定能带来更大的收益。”
办公室里的讨论声越来越热烈，大家各抒己见。陈东莱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这个想法很新颖，值得进一步探讨。先成立个小组，深入研究下具体方案和成本预算，再做决定。”
他转身看向面前的寸头年轻人，指着他向宋耀问道：“这位同志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入职的？”
“梁熹。晨光熹微的熹。”宋耀赶忙上前向领导介绍：“江安师范学院政教系毕业，前年入职厂办，去年由艾部长点名调入组织部。”
“组织部还缺一个部务委员，先给你解决级别。”陈东莱毫不犹豫地直接拍板：“我再抽调两名工作人员配合你工作，争取本周内把竞争下岗的活动企划做出来。”
梁熹的脸色登时涨红，旋即便是一阵狂喜：时来天地皆同力，越是敏感时刻，就越该在新领导身上下重注！若是像几个同事一样选择观望一阵，这个馅饼绝对落不到他头上！
突如其来的任命惹得办公室内的其他职工一阵一阵眼红。大多数人已经借此充分认识到了陈东莱手中的政治资源：升迁黜置，就在这位年轻部长的一念之间！要是能攀上这棵大树，说不定可以趁着这次柴机厂的危机更进一步……
待到优化办的干部们领命而去，陈东莱刚想躺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桌上的座机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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