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后,阳光和煦,荣禄大夫府内。
媒婆领着文仪入了亭。
文仪身着靛蓝直裰,略显拘谨,林小姐坐在亭中,一袭粉色衣衫衬得她娇嫩可人,她团扇遮面,眼睛不自觉的瞧着文仪。
媒婆笑道:“文公子,这位便是林家小姐。”
文仪拱手行礼:“久闻林小姐蕙质兰心,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林小姐微微侧身还礼,声音轻柔:“文公子谬赞了。”
林夫人轻咳一声,媒婆会意,笑道:“听闻文公子近日研读《诗经》,不知最喜哪一篇?”
文仪略一沉吟:“《关雎》一篇,温柔敦厚,最合心意。”
林小姐闻言,指尖微动,团扇稍移,偷瞥一眼,又迅速遮住。
林夫人微笑:“小女平日爱读《女诫》,不知公子如何看待女子才学?”
文仪正色道:“女子通文墨而识大体,方是闺秀风范。”
林小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道:“公子高见。”
媒婆见气氛融洽,趁热打铁:“今日天公作美,不如交换信物,以示诚意?”
文仪心下欢心,今天是他第十次说媒,终是要成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白玉簪,声音透着羞涩:“此物虽陋,愿小姐不弃。”
林小姐刚准备让身边侍女收下信物,变故突生。
一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冲着亭内大喊:“小姐!”
林夫人厉声呵斥:“小红,你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小红从怀里掏出来一方并蒂莲绣帕,盯着林小姐道:“小姐,您丢失的帕子找到了!”
林小姐手中团扇掉在地上,再无之前的端庄自持,她朝小红冲过去,声音颤抖着:“这帕子是哪里捡的?”
林夫人见状什么都明白了,她揉了揉额角,对着文仪满是歉意:“文公子,府上今日出了些事,我派人先送你回去,真是对不住。”
文仪默默收起白玉簪,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多谢夫人,文仪就不叨扰了。”
第十次也失败了。
文仪看着天,感慨命运的不公,跟他一起入仕的好兄弟,孩子都会叫父亲了,而他至今还未成家。
每次说媒都会在各个环节出意外,他甚至已经开始习惯了。
文仪回到府上,进书房关上门,一不小心袖口被划了道口子。
看着衣服上的洞,同僚炫耀的声音在文仪耳边响起:“文尚书,我这衣服就算烂了个大洞我娘子也能补回原样!”
文仪苦着脸,把外衫脱下扔到一边,坐在桌前处理折子。
一封信出现在文仪视线里,是文仪老家那边寄来的,倒是不知道这信到了多久了。
文仪连忙打开信,信上写着他远房表亲沈筝来了皇城,在沈筝一家来皇城前,让文仪先收沈筝在他府上住着。
“沈筝……筝儿妹妹吗?”
文仪眼睛亮起,原来是筝儿妹妹,也不知道她现在走到哪里了。
“柱子!”文仪朝门外喊着。
“大人,有什么事吗?”柱子进了书房,问道。
“若有位叫沈筝的小姐来咱们府上,一定要好好招待。”文仪嘱咐着。
柱子挠挠头,“沈筝……沈筝?小姐?”
前一段时间倒是有一个叫沈筝的男人来找文大人,不过文大人刚任尚书,门槛都快被人踏烂了,文大人直接闭门谢客,谁来都不见。
大人要见的沈筝既是女子,就没什么事了。
“对,你注意着些,不能轻慢了。”
夜里文仪准备出门去路边吃碗馄饨,不想天直接下了大雨,文仪连忙打道回府。
雨下的越来越大,溅起的雨滴打湿了文仪的衣角,湿漉漉的十分难受。
文仪撑着伞,老远便在自己府前看到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人,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楚是男子还是女子。
文仪心里一激灵,不会是沈筝吧,这个念头一起来,他便不顾雨势直接冲了过去。
那人听到动静抬起了脸,一双凤眼如墨染,睫如鸦羽垂落,眼尾微挑似含情,但是眸光清冽如寒潭一般;眉若远山含黛,却比寻常女子多了三分凌厉,唇似胭脂淡抹,恍若工笔仕女图中走出的仙子。
文仪心脏狂跳,他连忙跑过去将伞罩到那人头上,伸出了手。
文仪一眼便认出来这是沈筝,五官跟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文仪幼时见了一眼便眼巴巴的追在沈筝屁股后面,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沈筝依旧能勾走他的全部心神。
沈筝对上文仪焦急关切的眼神,眼睛眨了眨,霎时眼圈便红的可怜起来,他握上文仪的手,借力起身。
文仪没想到沈筝力气如此大,一下子被拉了个猝不及防,整个人摔在沈筝怀里,油纸伞脱了手,倒在地上,大雨哗啦啦的灌在文仪身上。
沈筝顺势将人搂在怀里,长臂一捞把伞捡起来,撑在文仪头上。
文仪回过神赶紧接过伞站了起来,满脸愧疚:“不好意思啊筝儿妹妹,快起来。”
文仪又朝沈筝伸出了手。
话落沈筝眉尾轻轻挑起,眼神带着些许玩味,他握上文仪的手,这只手纤细修长,不过却把文仪的手整个包了进去。
文仪看着自家表妹的手,心生疑惑,而后一团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手中的伞被顶的歪了些。
文仪抬头瞧去,沈筝站的笔直,比他高上一大截,伞因为盛不下沈筝的身形此刻朝着文仪歪去。
文仪没时间考虑为什么自己这个表妹长的如此高大,他举起了手,把伞抬的高高的,努力罩住沈筝的身子。
沈筝接过文仪手中的伞,撑了起来。
文仪脸上挂不住,一路上也没再说什么。
文仪把人带到客房,吩咐人打来热水。
“冻坏了吧,怎么在门口等着不进来?”文仪问道。
沈筝思索片刻,张嘴想说话,却又闭上了嘴,他把文仪推出房间,关上了门。
文仪看着被合上的门,忽的笑了下,他这个表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腼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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