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斜斜切过老巷的青石板路，又印上绿洲福记那块褪色的木质招牌，照得泛出暖光。
江野站在巷口就能闻到里头飘来的甜香，混合着枣泥的醇厚与糕点刚出炉的焦香，像只无形的手勾着人往里走。
他下车后顺着人流往前挪了两步，才真正看清这家店的模样。
店面确实不大，也就两间房的宽度，玻璃柜台被擦得锃亮，里头码着各式糕点，有老式的枣泥酥、绿豆糕、凤梨酥，也有精致的新式甜点，在暖黄灯光下，玻璃柜台的糕点像一块块精心雕琢的宝石。
柜台前挤着七八个人，剩下二十来号全堵在门口的窄道里，有人举着手机对着糕点拍，有人踮脚往柜台里张望，还有几个拎着同款礼盒的顾客正侧身往外挤，嘴里念叨终于排到了。
江野默不作声地往后走，站到队伍末尾，后背几乎贴着巷壁上斑驳的砖纹，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指尖在搜索框里敲下“京都 私人厨师 长期外派”的字样。
屏幕上跳出一连串结果，大多是星级酒店的宴会外烩服务，点进去看详情，要么标注着“仅承接十人以上宴席”，要么就是“单次服务起价五位数”且“不提供长期服务”。
江野的指尖悬在屏幕上顿了顿，他自己是厨房杀手，煎蛋都能糊底，只能打主意请人，原本想找个能长期上门的厨师，可翻了半个钟头，符合条件的屈指可数。
队伍往前挪了半米，江野趁机换了个关键词搜索，这次跳出几家私房菜馆的联系方式，备注着“可外派厨师教学”。他点进一家叫“觅味”的页面，主厨是位擅长HY菜的老师傅，简介里花里胡哨的荣誉一大堆。
江野截了图存进备忘录，又挑了两位分别擅长Y式点心和本帮菜的厨师，才收起手机。
他先尝尝厨师的手艺，实在找不到长期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请这三位上门各做一次，把菜谱记下来，他自己慢慢练。
身后传来小孩的哭闹声，江野回头看了眼，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哄着怀里的孩子：“再等等好不好？妈妈就爱吃这家的枣泥酥，马上就到咱们了。”
男人抬眼时，正好对上江野的目光，他笑着搭话：“小伙子也是来买枣泥酥的？就这家店的枣泥酥最地道，我每周都来排队。”
“嗯，朋友推荐的。”江野礼貌性地点点头，目光落在柜台上方的价目表上。红底黑字的塑封纸有些卷边，上头的字迹却清秀工整，枣泥酥三块五一个，各式甜品十二到十八元不等，价格倒是亲民。
队伍移动的速度比想象中慢，每往前挪一步都像在挤海绵里的水，江野倒是不讨厌这氛围，他平日里接触不到，觉得很新奇。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点单声，又看了两回手机上的时间，将近一个小时后，江野终于站到了柜台前。
玻璃柜台里的糕点比远看时更精致，枣泥酥的酥皮层层叠叠，边缘泛着烤得恰到好处的焦糖色，上头还印着小小的“福”字。
倒是没看见陈曦瑶说的老爷子，视线扫过柜台时，只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男生正低头往盒子里装绿豆糕，动作麻利得像在玩拼图，女生则抬着脸招呼他，脸上的梨涡随着笑容轻轻晃动：“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江野收回目光，报出早就想好的名目：“四块枣泥酥，一份茉莉甜品。”
女生手里的打包袋顿了顿，歉意地弯了弯眼：“不好意思呀，茉莉甜品今天的原料用完了，上午就卖光了。您看要不要换成别的？我们家的椰香奶糕和红豆沙糕味道清爽，也很受欢迎。”
“给我爱人买的，他喜欢吃甜的，有什么推荐吗？”
“那试试我们新出的芋泥荔枝怎么样？”女生侧身指了指柜台角落，“底下是荔浦芋泥，上头铺着新鲜荔枝肉，淋了点蜂蜜，甜而不腻。”
江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芋泥白得发粉，荔枝肉透着晶莹的红，看着很不错。
江野的逻辑很简单，他喜欢荔枝，等于冉冉喜欢荔枝：“就这个吧。”
女生手脚麻利地拿起夹子，先夹了四块枣泥酥放进白色油纸袋，正要往柜台底下拿盒子，忽然抬头问：“需要包装成礼物款吗？就是这种带丝带的礼盒，比普通包装好看些，不过要多收三元成本费。”
江野轻轻点了点头。
女生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抽了个粉白色的礼盒，盒面上印着细碎的樱花图案，看着确实秀气，可她刚要拆开，就被江野拦住了。
“等一下，”江野指了指旁边的一沓礼盒，“要那款黑白的。”
那是叠在最底下的礼盒，纯黑底色上印着银色的竹叶纹样，看着简洁利落。
女生愣了一下，手里的粉白礼盒还没放下：“其实粉白款卖得最好，女孩子一般都喜欢这种甜甜的颜色。”
江野没立刻说话，他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柜台上方的暖光灯正好照在他脸上，能看清他眼底的认真。
江野打开钱夹，露出夹层里的一寸照：“我爱人是男孩子。”
江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空气里，巷口的风正好吹进来，掀起他额前的碎发，离得较近的几个客人突然鸦雀无声。
女生的脸“唰”地红了，慌忙把粉白礼盒塞回架子，手忙脚乱地抽出那个黑白礼盒：“对、对不起，是我没问清楚。”
她低着头拆礼盒的动作都有些发颤，丝带在指尖绕了两圈才系好，“您稍等，我这就给您装好。”
江野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照片上沈闻冉的笑脸，眼底的疏离淡了些，他看着女生把枣泥酥放进礼盒下层，又用透明餐盒装好芋泥荔枝放进上层：“一共是三十五元，加上三元包装费，总共三十八。”女生报价格时声音还有点小，大概是还在为刚才的误会不好意思。
江野扫了付款码，屏幕跳出支付成功的提示时，女生已经把礼盒递了过来。
黑白礼盒在阳光下泛着哑光，银色竹叶纹随着角度变化闪着细碎的光，江野不自觉勾起嘴角，礼貌道谢后，迫不及待的上了车，往华光区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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