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
每一声都像敲在林尚书的心尖上。
入了宫门。
晚风卷着宫墙内的寒气扑来。
襁褓里的江晚晚终于动了动。
她小嘴巴砸了砸，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双极亮的眼睛，黑葡萄似的，没沾半分惧意。
反而是好奇地盯着林尚书花白的鬓角……
然后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轻轻揪住了他的胡须。
【外祖父不乖，娘亲说了，冬日里不能带小娃娃到外头吹风，外祖父这是背着娘亲偷偷把我带哪来了？】
听到心声的林尚书，心猛地一软，忍不住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声音发哑：
“晚晚乖，不要怕，这里是皇宫……放心，外祖父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一定护着你，护着林家……”
【晚晚没有害怕呀？外祖父这是在说什么呀？】
【娘亲去哪了？还有哥哥们呢？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急死我了，小嘴巴还不能说话，问都没办法问。】
外孙女的心声还是如往日一般活跃。
这么鲜活生动的一条小生命，进了皇宫，只怕是……
可若是此时不进，结局或许更惨。
林尚书老泪纵横，他抹了抹眼角，拢了拢包被，朝着最宏伟的宫殿，一步一步，艰难迈去……
乾清宫内，烛火跳动。
皇帝正站在殿中，国师拄着桃木杖立在一旁。
案上还摆着那枚碎裂的罗盘。
见林尚书抱着襁褓进来，皇帝的目光立刻锁在那团襁褓上，语气没有半分温度：
“人带来了？”
“陛下！”
林尚书屈膝跪地，将襁褓护在怀里，
“晚晚尚在襁褓，连话都不会说，又谈何镇邪。”
“求陛下三思，也念在林家世代忠良的份上，饶过晚晚！”
“三思？”
皇帝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奏折砸向林尚书。
林尚书不敢躲。
但是未免砸到怀中的晚晚，他跪着的身体一侧，用自己的背去接那奏折。
“啪！——”
被砸的林老尚书不敢吭声。
皇帝眼眸沉了沉，语气稍缓：
“江暖暖天生自带恶气，寻常法子镇不住！就连国师都不是她的对手。恐怕，再等下去，整个京城都要乱了！”
“国师，现在便可带她去太庙，纯阳命格正好压得住邪祟！”
皇帝前一句还在对林尚书说，后一句，则是直接对国师下了命令。
林尚书急了：“陛下，万万不可啊！若真要有人镇邪，请让老臣去吧！”
国师也是脸色发白，咳了两声，指节攥着八卦铜镜已经发白：
“陛下，太庙阴气重，江晚晚纯阳命格虽能压制，但邪祟天生凶悍，恐会拼死反噬，她始终还只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恐怕到时候江晚晚没了，邪祟反而比现在还厉害！”
“那你说怎么办？”皇帝猛地拔高声音。
“朕去，你又说朕压制不住，让你口中所说的天命之人去，你又说太小怕被反噬。难道要朕眼睁睁看着大乾亡在一个几个月大的邪祟手里？！”
就在这时，襁褓里的江晚晚突然“呀”了一声，小手朝着案上的罗盘碎片伸去。
奇怪的是，那些原本黯淡的碎片，竟在她的目光下泛起了微弱的金光。
国师瞳孔一缩，急忙上前：
“陛下！您看！江晚晚的命格能引动罗盘灵气，她或许是克制邪祟的关键，但未必是‘祭品’！”
皇帝皱紧眉头。
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侍卫匆匆来报：
“陛下！林夫人林婉如在宫门外跪求，说有办法应对江暖暖，若不让她进来，她便撞死在宫门前，只求陛下别牵累林家！”
皇帝拍案：
“放肆！”
“一个和离妇人，也敢在宫门前撒野？”
“陛下！”
国师急忙拦住。
“林夫人是晚晚生母，且她早与江城佑和离，如今只认林家、只护晚晚，或许真有办法！若她出事，晚晚情绪波动，反而误了克制邪祟的机会！”
皇帝盯着案上泛光的罗盘碎片，又看了看林尚书怀里睁着圆眼的江晚晚……
沉默片刻，终是咬牙：
“让她进来！若说不出有用的法子，连同林家一起治罪！”
林婉如很快被带了进来，衣裙上沾着尘土，发丝凌乱，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在林尚书怀里的女儿身上。
她踉跄着扑过去，却被侍卫拦住，只能红着眼喊：
“晚晚！晚晚！娘亲在，娘亲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要害怕！”
江晚晚像是听懂了，朝着她的方向伸着小手，发出细碎的“咿呀”声。
林婉如深吸一口气，转向皇帝，声音虽颤却带着决绝：
“陛下！镇邪一事，作为大乾子民，本不应推辞。但谁又能保证，晚晚真能镇邪？陛下真的要把整个大乾国的命压在这么一个小孩子的身上？！”
“大胆，竟敢质疑陛下！”
李公公尖声怒道。
“无妨。你继续。”
林婉如不顾一个劲在她使眼色的父亲，真的继续了。
“晚晚是我的心头肉，我不想让她白白送死！也不想有朝一日，所有人被邪祟害死。我想用我祖上一颗镇邪的珠子，来换晚晚的命。”
“珠子？”
“什么镇邪珠子？”
皇帝和国师异口同声。
“是，而且，它是一颗活珠子……”
“活珠子？镇邪的活珠子？”国师更加好奇了。
皇帝也好奇，于是直接下命令：
“林氏，朕命你把话一次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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