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二人皆是一愣。
杜筠婉浑身一颤，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藏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躲什么，可那想见到他，又害怕被他见到的感觉实在搅得她烦躁。
皇后娘娘望着殿门有些呆滞：她这个好大儿，平日里请安可从没有来得这么早过！
老母亲的醋劲儿一上来，那是看谁都不顺眼的。她的目光从一脸震惊的杜筠婉脸上划过，眼神犀利如鹰，连同对门外发号施令都多了七分震怒：“进来吧。”
两个小宫女将殿门缓缓推开，细微的“吱呀”声，像极了杜筠婉心底无声的咆哮。
萧祁昭一袭玄色蟒纹长袍，衣角绣着的金线在微光下闪烁，大步流星地跨进门来。他神色匆匆，脚步急切，几步就迈到了杜筠婉身侧。身形站定，他微微俯身，动作行云流水，朝端坐在主位上的皇后娘娘恭敬一拜，声音清朗：“儿臣向母后请安。”
皇后娘娘微微挑眉，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悠悠开口：“昭儿今日来得挺早？”
萧祁昭垂眸，目不斜视，面色平静如水，有条不紊地说道：“临近年关，朝中诸事皆已安排妥当，井然有序。儿臣近来事务不多，先去宸乾殿看望了父皇，这才赶忙转到母后宫中请安，以尽孝道。”
他言辞恳切，滴水不漏，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斟酌过，句句不提他的真实用意。可额角细密的汗珠，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急切。
皇后娘娘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只字不提。她轻轻扭头，对着站在门边的老嬷嬷吩咐道：“去，把刚送来的雪梅饮取来，让太子尝尝。”
“是。”老嬷嬷应声福了福身，碎步退出门去。
杜筠婉身姿盈盈，躬身站在一旁。听着这对母子你来我往、闲话家常，可他们中间就好似有一张无形的屏障，将她隔绝在外，仿佛她是一个透明人般。这般滋味让她浑身不自在，尴尬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可皇后娘娘未发一言，她连挪动一下脚步都不能，像个木偶般僵在原地。
突然，萧祁昭像是刚发现身边有人，动作夸张地撇过头，脸上露出故作惊讶的神情：“杜二小姐为何在此？”
这话问得！
杜筠婉心中暗自叫苦，她可不想来，她倒是想赶紧走，可皇后娘娘不放话，她走得了嘛？
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却只能侧身向萧祁昭盈盈下拜道：“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上座的皇后娘娘目光如炬，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转，像是在审视什么。片刻后，她状似随意地开口：“说起来，这丫头还得喊本宫一声姨母。”
说着，她目光直直地望向萧祁昭，眼中意味深长：“昭儿，你有一个这么才貌双全的表妹，往后可得善待她啊！”
“那是自然。”萧祁昭咬了咬牙，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但还是勉强躬身应承。
“本宫今日叫她来，一是瞧瞧这个丫头，二来嘛……”皇后娘娘故意拖长了语调，卖了个关子，“二来，也是想相看一下，听闻已经及笄，本宫打算为她指个婚。”
啊？
杜筠婉下意识地抬起头，动作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慌乱，目光直直地撞进皇后娘娘的眼中。
只见上座的那女人神色平静，眼眸幽深不见底，丝毫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味，杜筠婉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
“母后！”萧祁昭脱口而出，声音急促，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情绪已然失控。
皇后娘娘身形微塌，手中的茶盏轻搁在案几边缘，未曾再饮上一口。
她不过是稍微试探一下，她这个宝贝儿子就如此沉不住气，瞬间原形毕露。真是恨铁不成钢，哎！简直气死人！
气氛紧张得，似乎就差一个火引子了，突然，殿门被轻轻推开。老嬷嬷双手端着一只白瓷碗匆匆走进来，她脚步微疾，又能稳稳地将那碗雪梅饮放在距离萧祁昭最近的小方桌上。
碗中热气袅袅升腾而起，馥郁的梅香也随之弥漫散开，那股香甜的气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然而，却始终未能缓解殿内紧绷到极致的气氛。
萧祁昭站在原地，看着那碗雪梅饮，并没有任何想要去端起的动作。方才，他也在脱口而出的瞬间，察觉到自己语态中的不妥，心中暗叫不好。关心则乱，他还是这么快暴露了自己。
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微微躬身道：“母后，这些绢花榜的女子们刚刚入宫，她们都是为年后的春祭而来。祭祀大典不容有失，而她们在此之前更是不得出宫！现在就赐婚，恐为时尚早。”
早什么早！
皇后娘娘在心里怒喝一声，看着眼前这个还试图和自己周旋的儿子，心中愈发烦躁。
现在都快管不住她的好大儿了，难道还要再等到年后吗？依照他的性子，还有他对这个杜筠婉的心思，只怕夜长梦多。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嘴角轻轻一撇：“绢花榜有那么多女子，也不差本宫侄女一人。更何况，时不可待，骁勇侯府的五公子与婉儿年岁相当，当下也正在议亲。这么好的孩子，若是再晚些时候错过了，实在可惜！”
皇后娘娘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眼神却始终紧紧盯着萧祁昭，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萧祁昭闻言，眉头皱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目光坦然地与皇后娘娘对视：“母后，祭祀大典是当务之急！儿臣作为监国，更是不能坏了规矩！此事不管谁来，绢花榜的任何一名女子都不得离开皇宫一步！还是等到大典结束再论功行赏，到那时再为这些女子赐婚也不迟。”
“说什么胡话！”皇后娘娘有些恼了，“昭儿又不是不知道，此次绢花榜选出的这二十位闺秀中，必定有一位是要成为你的太子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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