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娘子不敢置信地重复一遍：“您是说，莲嫔与……柔然使臣？”
她可是见过那柔然使臣的模样，可怎么都比不得陛下……莲嫔怎么敢。
她怎么什么都吃得下？
可既然秦夫人将此事与她说了，无疑是想让方娘子出头，拿个主意。
方娘子的心沉了沉，这便是她想投靠秦夫人的投名状了。
秦夫人意味深长道：“你不是挺聪明，上回莲嫔落水之事你胆子可是大得很。”
“你说人怎么就这么聪明，本宫怎么也想不到呢，竟会用风筝线害人。”她红唇轻张，语带威胁，“你说要是陛下知道了……”
冷汗登时冒了出来。
方娘子强撑冷静，勉强笑了笑：“嫔妾确实有一言。”
她看了看在场的垂着头的宫人们。
“除了东黛，其他都退下吧。”
秦夫人微微抬手，遣退众多宫人：“揽月宫内都是本宫亲自培养出来的心腹，没有什么旁人的耳目，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方娘子想了想，斟酌着道：“嫔妾倒是从贞贵嫔那偶然得知，陛下似乎是想与柔然结盟。”
结盟？秦夫人皱皱眉，这段时日自己被禁足，还确实不知道有此事。
可外头随着柔然人的到来，已隐隐放出些消息。
“此言当真？”她微微直起身子，“可这与我们这些后宫之人又有何干系。”
后宫只有沈皇后可知晓前朝政事，其他妃嫔可都是没办法插手的。
她最受宠时，进御书房都还得让陛下许可，自己也要看刘成那阉人的脸色。
想到这里，秦夫人又对凝霜恨得牙痒痒。
沈皇后也就罢了，这个外族女人又是凭什么！
在集英殿接见外臣，本该也有她的一份，竟也让莲嫔抢了去！
方娘子道：“与后宫人没有干系，却与娘娘您的兄长有关。”
“嫔妾倒是听说了。”方娘子悄声道：“柔弱与堰朝联盟，是您兄长一力促成的，一旦联盟形成，定然是直指北羌与北狄。”
北羌是莲嫔的母族，北狄是吉妃的母族。
方娘子：“但您不妨想一想，马球会上柔然使臣的态度。”
秦夫人马上反应过来。
那次马球会上柔然使臣就存着对莲嫔的觊觎，甚至放出狂言，大胆挑衅陛下。
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结盟的态度。
秦夫人喃喃道：“本宫说呢……他当时还追着本宫喊莲嫔。”
凝霜与她长得像本就膈应，这下可更膈应了。
方娘子计上心头：“若是促成这个联盟，秦家定然有所褒奖，您的地位也随着母家水涨船高，嫔妾倒是觉得……”
说着说着，她压低声音，仅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出自己的计谋。
秦夫人皱起眉：“当真可行么？”
“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名声。”方娘子道。
“若被陛下撞见，莲嫔定然会就此失宠，若是事成，莲嫔顾及着面子定不会往外说……而那柔然使臣惦记着您与秦家的恩情，定会在陛下面前美言。”
倒是不错。
秦夫人笑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方娘子也笑。
危险的事都是她去干，功劳反倒便宜了这些高位娘娘。
可却也没有法子。
在这后宫，无宠便是折磨。
待方娘子走后，东黛才忍不住上前询问：“娘娘，办此事可要知会秦大人一声。”
知会他做什么？
“我这个哥哥，说好听点是忠心耿耿，说难听些就是迂腐。”
上回那个加了料的香囊，也不知是谁与他说的，秦尚书直接在马球会上不分青红皂白骂了他一通。
他一个大男人懂什么，也难怪这么久了还只是个尚书。
“若是不使点手段，秦家这辈子都怕是清白世家，贫苦得很，连沈家都比不过。”
秦夫人越说越激动：“使点手段又如何，就连当初的太后娘娘……本该是先太子正妃，却也搭上了太上皇，与自己的公爹……”
东黛惊道：“娘娘，可别说了！”
这也倒不算什么秘辛，几乎皇城所有人都知晓当年之事，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总归都是有点分寸。
沈太后原名沈云姝，母亲乃是青楼女子，她也不过是沈家小小庶女，后来被父亲许给萧家公子萧岳。
后因改朝换代，萧岳被过继给太上皇，连带着沈云姝身份也水涨船高，成了人人羡慕的太子妃。
再后来，便是太上皇以未来皇后须得提前熟知后宫事项为由，接沈云姝入宫做女官。
几年没什么消息，沈云姝摇身一变，竟成了太上皇的妃嫔。
萧岳也因谋反匆匆逃往北部，至今下落不明。
“做了还不让人说，什么道理。”秦夫人小声嘟囔着道，自己却也是有些后怕，不再多言。
……
乌云回来的时候，凝霜正在调香。
数十种花被阴干，尖尖玉笋般的指尖正一个一个将花心摘去，最后将花瓣研磨成粉末，以苏合油调和。
她轻声对身侧的青萝道：“此香方乃是秘传，闻之有隐隐的木质清香，可舒肝解郁，而另一种功效倒是广为传用。”
凝霜犹红豆般的软唇轻张：“催.情。”
青萝若有所思地点头，乌云见状立即将手中的信件传递上来。
“娘娘，这是奴婢回来路上，一名宫人偷偷塞给奴婢的。”
凝霜沉思片刻：“可见过那宫人长什么样？”
“倒是记下了。”乌云想了想，说：“是南果房的宫人。”
南果房专司出宫采买蔬果之务，这密信只能是外头传进来的。
凝霜将纸打开，只见上边只有一句情诗——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1]
落款为莱曼。
女子扫了一眼，冷冷地轻呵出声。
青萝也变了脸色：“这个使臣当真是狂徒！登徒子！竟敢将手伸到后宫里来！”
装作一副通晓诗文的模样也挡不住这扑面而来的恶心之感。
凝霜冷静地将纸条叠好，又交给乌云。
“你在拾翠宫里寻个可靠的太监，扮作南果房内侍的模样……明白吗？”
她也没有想到，这人竟会如此急不可耐。
[1]《凤求凰》 汉…司马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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