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或许是男人的嗓门本就有些大，又或许是电话机的质量存在问题，金宴升还是轻易听见了听筒里男人的声音：“做手术？又需要多少钱啊？”
女孩略微沉默，如实说道：“至少得。”
“啥？我没听错吧？多少？？你进的是医院还是土匪窝啊？咋不明着去抢呢？”听筒里传来男人情绪激动的一连串质问。
女孩沉默。
过片刻，才听男人再次说道：“我他妈在工地给人看门，一个月工资才两三百，你让我上哪去搞这么多钱？实在不行就药物治疗得了呗，吃药都好不了做手术就一定能好？你进的是哪家医院，是不是看你年纪小，故意忽悠你？”
女孩继续沉默片刻，才说：“奶奶的血压一直很高，吃药没法完全降下来，医生说，奶奶这个年纪，这样的情况很危险，如果不做手术的话……”
没等女孩把话说完，听筒里传来男人有些暴躁的声音：“是把你卖了还是把我给卖了？啊？把咱俩都卖了能卖到吗？你知道是个什么概念吗，我他妈长那么大还没见过一万块钱长啥样……”
听到这里，金宴升没有再刻意继续听下去了，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不禁想，假如现在给这对父女一个马上能赚到块钱的机会，代价是让他们去触碰国家法律的底线，他们会作何选择？然而，金宴升没有答案。
以目前的社会现状，有多少家庭能够承担得起元的治疗费用？老百姓口中所说的“生病就是要命”当真只是一句玩笑话？可等人到了真正要命的地步，那法律还能不能起到应有的警示和震慑作用？金宴升认真的思考着，可得出得结论，竟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看看卢广伟，作为一个资深老刑警，在面对高昂的赔偿金时所作出的选择，金宴升不禁陷入了迷茫……
直到面前的女孩起身向老板付清了话费，面无表情地离开后，金宴升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走到空出的电话机前，拿起电话，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发现已经下班了。金宴升想了想，先拨打了秦国招的手机号码，但电话并未接通，听筒里一直传来嘀嘀的忙音。尝试了两次后，依旧如此，他便拨通了人工传呼台的服务号码。?
“您好，请提供机主号码。”听筒中传来传呼台工作人员的提示音。?
金宴升向对方提供了秦国招的BP机号码。?
工作人员问：“好的，请问是需要留言还是要求机主回电？”?
金宴升想了想，说：“中文留言。”?
“好的，请提供您所需留言的内容。温馨提示，目前的服务商仅支持80字以内的中文留言传输，请您确保留言内容不超过80个汉字……”?
“留言内容：查肥皂厂。留言人：老金。”等工作人员提示完，金宴升迅速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好的，是否要求机主回电？”工作人员问。?
金宴升想了想，说道：“不用。”?
“好的，为您重复一遍服务内容，中文留言：‘查肥皂厂：老金’。确认无误即可发送。”?
“确认。”金宴升想了想，忙又说道：“等一下，请问留言信息最晚可以延迟多长时间发送？”?
“好的，请稍等，帮您查一下。”过了片刻，工作人员说道：“您好，目前的服务商可支持最晚72小时之内的信息发送。”?
金宴升想了想，又问：“那……如果在留言延迟发送期间，是不是可以打电话取消服务？”?
“可以的，只要提供机主号码与留言信息，能够匹配到当前留言，是可以取消的。”?
金宴升说：“好，那麻烦你，帮我延迟72小时再发送。”?
工作人员提醒：“确定需要延迟72小时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建议您三天后再重新拨打寻呼台电话，这样可以确保留言信息顺利传递到机主……”?
不等工作人员说完，金宴升打断道：“不必了，帮我延迟发送就行。”?
挂断电话后，金宴升坐在电话机前沉默着，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喂！你还打不打，不打的话麻烦让给其他人使用。”电话厅的老板见他占着电话不用，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
或许是刚刚那对父女的通话触动了金宴升的内心，又或许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他看了老板一眼，再次拿起了电话，拨通了自己家的号码。?
“喂！请问找哪位？”电话里传来妻子温柔的声音。?
听到妻子的声音，金宴升突然感觉心里暖暖的，温声说道：“喂！是我。”?
妻子微微一愣，随即问：“下班了啊？你咋还没回来？打电话是有啥事吗？”?
金宴升说：“没事，就是……想你跟丫丫了，丫丫呢？”?
妻子笑了笑，说：“丫丫刚睡着。”说着，又像是故意对着熟睡的女婴小声嘟囔：“丫丫，爸爸来电话了。”?
金宴升笑了笑，说道：“让她睡呗，叫她干啥。”?
妻子问：“你……今天，咋有些怪怪的？”?
“哪里怪了？”金宴升有些奇怪。?
妻子说：“特意打个电话来就为了说想咱娘俩了？电话费多贵啊！”?
金宴升一笑，打趣道：“没事，话费能有多贵，还能比我想你娘俩的心更贵不？”?
妻子也笑了笑，嗔怪道：“少贫，到底啥事啊？”?
金宴升说：“跟你说一声，今天可能晚点回来，有点事儿，晚饭不用等我，你们先吃。”?
“哦！”妻子哦了一声。然而，就在这时，电话里突然传来女婴凄厉的大哭声，紧接着是妻子略显慌乱的哄孩子声。女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哭声愈演愈烈，听得金宴升心里不禁感到一阵难受。?
“哎哟！不跟你说了，我先挂了，丫丫可能是做噩梦了，有些被吓到了，我得先去哄哄她。”电话里再次传来妻子略显急切的声音。?
“好！”金宴升应了一声，嘱咐道：“你好好哄孩子。”?
妻子随即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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