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是在察觉到寒气逼人的时候才睁开的眼睛。
入目是一片白茫茫。
一个面生的太监匆匆走了过来，“皇上，慧贤皇贵妃，薨了。”
弘历低头一看，这太监竟是他早已经打发去洒扫处的李玉。
季节的变换，身边伺候的人的异样，在听到这一句“慧贤皇贵妃薨了”的时候，统统都被他选择性的忽视了。
“混账！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诅咒皇贵妃！”
他今早才去寝殿内看过娇娇，她还好好地，怎么会——
不对，娇娇的册封仪式还未开始，他给娇娇拟定的晋位皇贵妃的字也并不是“贤”，只是方才他在听见皇贵妃三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娇娇。
李玉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动怒。
只得轻声辩解道，“皇上，奴才不敢胡言乱语，太医早就给慧贤皇贵妃诊治过，说......”
“说什么？”
“说皇贵妃时日无多，如今皇贵妃娘娘已经去了，还请皇上保重身体。”
迎接李玉的是弘历当胸一脚。
弘历朝着咸福宫匆匆而去，在他印象中华丽舒适的咸福宫不知何时，竟然隐隐有了几分萧瑟的样子。
宫里的宫人都是如何当差的，竟也无人洒扫收拾！
弘历带着怒意走进了咸福宫，却发现了倒在雪地中的高曦月。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撇开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和奴才，他上前抱起高曦月。
这么冷的天，她怎么躺在雪地上。
宫里的人呢！
一个面容憔悴的宫女眼神眼含泪花对着进行叩拜，弘历竟没有认出这宫女是茉心。
比起在圆明园伺候高曦月十分有气派的大宫女茉心，这个衣衫单薄面容沧桑的宫女，和对方简直是判若两人。
从他睁开眼的那一刻，世界好像就已经颠倒不复了。
但比起这些细枝末节，弘历抱着怀里的人，用大氅将她裹起送回寝殿，看着咸福宫寝殿内和他印象当中完全不同的装饰，再看自己怀里的人，虽然容颜相似，但这并不是他的娇娇。
弘历觉得此番情形，自己应当是在梦魇中。
可是下一刻，他的脑海里涌入了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脑海里面多出来的记忆画面告诉他，虽然怀里的人并非他的娇娇，但是一样是他的贵妃。
只是他的后宫里面除了贵妃，还有多出了许多他从未宠幸过的女子。
他的二阿哥竟然在他登基之后竟就已经去了。
而他竟然在孝期还纳了一个南府乐姬......
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让弘力几乎在瞬间断定自己是身处梦境。
只是若真的是梦境，一切也未免太过现实。
他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女子，虽然她并不是娇娇，但是她在这个世界，同样是陪伴他多年的宠妃。
至于那个莫名其妙的娴妃，弘历只觉得荒唐。
他连自己的孩子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不住，还是天子吗？
在这个世界，贵妃一心求子，却始终不能得偿所愿，最后在长久不如意的境地中移了心性，累的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在最后支撑不住早早离去。
太医很快就来了，只是任谁来了都没有用。
皇贵妃娘娘已经去了。
弘历看着冷冷清清的咸福宫，这么冷的冬日，咸福宫的寝殿内连炭火的余温都感受不到。
她这样畏寒的人，是如何在这苦寒的冬日里熬下去的，弘历甚至都不敢多想。
“混账!都是混账！”
就算此刻床上躺着的不是娇娇，但是弘历一样觉得不可抑制的愤怒。
“谁给你们的胆子如此怠慢皇贵妃！”
弘历身边伺候的，李玉等人一头雾水。
皇上今日这是怎么了？
明明早先已经厌弃了皇贵妃，怎么这会儿贵妃不在了，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
弘历想起自己看过的皇贵妃的案脉，将唯一留在皇贵妃身边伺候的茉心召来单独问话。
是的，此刻他才认出来这个面容憔悴悲伤的宫女是她身边的贴身宫女茉心。
茉心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皇上会在这个时候来。
并且竟然还追查起了皇贵妃的死因。
虽然觉得不可置信，但是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皇上。
她将娴妃在皇贵妃临死之前来过的事情说了，更说了自娴妃走后，她通过皇贵妃说的几句话判断出来的消息。
皇贵妃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
在这个筛子一样到处漏风的皇宫里，似乎每个人做的事情都可以是毫无理由的。
例如皇贵妃的父亲会掺和到皇帝嫁妹的事情当中。
弘历在脑海中的记忆画面里不仅看到了自己原本熟悉的人变得面目全非，更看到了一个连荒唐都算不上的无能自己。
记忆里的桩桩件件，无一不透着荒唐的味道。
还有那个娴妃——
延禧宫里，三宝一脸欢喜的进来传话。
“娘娘，皇上召您呢。”
如懿的脸上浮现欢喜的神色，收拾打扮妥帖之后便要去养心殿。
谁知走着走着，如懿就发现他们走的路不太对。
“皇上不是在养心殿吗？”
御前伺候的小太监笑着回头道，“奴才是按照皇上的吩咐带娴妃娘娘走的，至于去什么地方，等到了地儿您自然就清楚了。”
如懿此刻还未曾察觉出有什么不妥，直到她被直接带到了咸福宫，带到了已经病逝的慧贤皇贵妃床榻前。
而在慧贤皇贵妃床榻旁边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弘历。
“臣妾请皇上安。”
“有你这样的毒妇在，朕如何能安？”
弘历目光冷冷，一个对视，竟让如懿不自觉地低下头。
如懿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弘历此刻是为了什么。
“臣妾不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臣妾也是才听到慧贤皇贵妃的事情，只是逝者已矣了，虽然皇贵妃生前做了许多错事，但是看在皇贵妃是自潜邸时就在您身边伺候的份儿上，就算了吧。”
好在死的人已经不在了，但是活着的人还可以说话。
如懿的话听在弘历的耳朵里无异于毒舌吐信。
“好一个冠冕堂皇，你在贵妃临死之前去她的病榻前胡言乱语了什么自己都忘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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