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华自从知道儿子要去北境边城，就卧病在床，江知暮日日到婆母房中侍候。
“婆母，我准备了些补品让长乐给二弟带上，希望此次二弟能早日平安归来。等过了中秋，我们侯府也该开始张罗二弟的婚宴了。”
林云华拿帕子轻按一下眼角又溢出的泪
“这孩子自小就与我不亲，我劝不了他，现在这情形还有谁愿意主动往北境去，也不知道他找了什么魔。”
“婆母，二弟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他。不过说来也奇怪，大理寺卿孟大人怎么会和二弟有联系。”
林云华放下手中的帕子，“你不知道，舒王中毒十分蹊跷，孟大人要带个精通医术的人协助，所以叫上了月和医馆那位小郎中。那位小郎中上次春日宴中你也见过的，就是得了陛下赏赐的令牌？景玄与他交好，便一同去了。”
江知暮假装不经意问道“陛下不是派了太医同丁大将军前去，难道这小郎中还会比太医厉害？”
“嗯，我听你父亲说，舒王正是吃了这小郎中制成的药丸，才得以保命。所以孟大人特意求他一并跟着去，说是能协助早日破案。”
“能有这么神？上次春日宴上，我看他只是个不过二十年华的少年郎，莫不是孟大人他们弄错了吧。”
“你这孩子，我还能诓你不成，那家人医术都了得。你父亲就是这么安慰我，说景玄与他同去，若真有个万一，他的医术在，总能用得上。”
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承宽辞别了外祖和母亲，景玄辞别祖父和父母，两位朗朗少年不约而同来到姜府，与姜知训夫妇和姜锦言辞别。
锦言虽然对他们此次出行颇为担忧，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只能叮嘱他们一定要保重自己，早日平安归来。
洛城北面城门处，几匹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出向北奔去，在那里肃离正等待着。
站在城门上送行的安远侯府和孟府的女眷都用帕子抹着眼泪。见大伯母哭得伤心，沈景泽走上前，扶住她安慰道“伯母，二哥肯定会平安归来，反而您得好好保重身体，等着他回来。”
短短几年原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陈广霖已经升任殿前司都指挥使，沈景泽作为他的亲信被提拔为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
林云华看着一身戎装的沈景玄，脑海中又浮现出战场上打打杀杀的情形，忍不住又悲从中来。景泽有点尴尬得不知所措，只能侧头看向长姐言云。
言云上前一步侧身扶住大伯母，巧妙地让景泽脱了手，“伯母，这里风大，容易眯了眼。祖父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皇宫最高城楼上，若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顾凝月，两人一同朝着北方的天空凝望。
阳光柔和地倾斜下来，洒在了顾凝月那张饱经沧桑、布满皱纹的面庞上，尤其额头处的纹路显得更为分明。
“哀家已经许久没上这里来了，只有站在这里才能看到外面的一方天空，你看，从这里看出去的天格外蓝，空气也格外清新。”
“太后，若是您喜欢，日后若兰经常陪您来这里走走。”
顾凝月笑着摇摇头“哀家的腿脚可使唤不动，今儿走上来已经是太累了。”
正说着，城楼拐角处走来一行人，为首之人穿着明黄色龙袍，跟在他身后的是钱内侍，其余的内侍们站在拐角处等着。
阳光照耀在建平帝瘦削的脸上，几日不见，他的脸颊竟凹下去许多，顾凝月的心中泛起一丝怜惜。
建平帝走到太后面前停下，微微推开钱内侍扶着的手，压下喘息声，恭敬地行了礼。
顾凝月蹙眉，带着些责备的语气道“皇帝，你这身子骨，不好好在殿内歇着，为何来此高处？平白让自己受累。”
建平帝仔仔细细端详着太后，像是想在她脸上看出些什么般，他微微退后一步，苦笑着道“母后，朕自小就被抱到皇宫内养着，从小就羡慕其他孩子能在父母膝下长大。好不容易盼到父皇登基，你们都搬入皇宫，还没到三年父皇便让朕搬出宫去另立门户，而他却将贤贵妃生的慕王养在膝下，日日亲自教诲。
每次朕进宫来见母后，总是觉得与母后之间隔着千山万水，朕想着大约要成为最出众的那一个，母后的眼中才会看到朕。
终于父王一纸遗诏，朕顺利坐上了帝位，名正言顺地搬入皇宫，而母后也成为大乾最尊贵的太后。
我们母子虽然住在同一个皇宫，但母后看向朕的眼神越来越疏离，母后的心离朕越来越远，在无数个夜里，朕都会为此困扰而不能寐。
舒王在北境出了意外，并非朕所愿。朕让孟长亭去北境查探也是希望母后能体谅到儿子的苦心，只要孟长亭查出下毒之人，母后想如何处置儿子绝无二话。”
说完这段话，建平帝喘息声又重了些，钱内侍连忙帮建平帝顺着后背。
顾凝月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皇帝，舒王和毅王都是你子嗣中颇为出色的孩子，他们都是哀家的孙子，哀家不会因为自己姓顾就偏袒舒王。但若是毅王这孩子不顾手足之情，那皇帝应该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母后的教导，儿臣一直铭记在心，当初朕登基不久，母后特意教诲，朕与慕王是手足亲情，虽然父皇中意慕王，但终归将皇位传给了朕，所以让朕不要对远在长云城的慕王有所动作。其实，母后不知，在朕心中从来没有动过这般心思，当时朕反而想问问母后，朕是否真的是母后亲生儿子，人人都说母子连心，朕怎么都感受不到母后的心在哪里。”
顾凝月心头一滞，看着眼前的建平帝，明明才过不惑之年，为何他的鬓角处已经爬上了些许花白。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上那鬓角处“皇帝，这世间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未必就你一人心中苦，哀家心里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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