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夏侯霁是金尊玉贵的王爷。于牢中,他自然也享受着非凡的待遇。
牢门外两端各站一个看守狱卒,中间还竖着一位。每日三次轮换,以防监视目标时间过久,精神涣散盯不住人。
夏侯霁的吃喝拉撒睡,皆在三个狱卒寸步不移的目光下,一晚上翻了几次身,甚至一天拉了几泡尿,都会被人认真记录在册。
莫说逃遁,便是寻死,亦难比登天。
事情已完全败露,横竖不过一死,他不必在乎什么尊严面皮,吃喝照常,睡眠照旧。
闲着没事便算着时间玩儿,现下,脚步一经靠近,他便摸出其中异常。
还未至用膳之时。
“终于来了。”
死亡临近,夏侯霁反倒更加放松,侧躺在那木板搭成的简榻上,不愿起身,就支着脑袋等着人来抬他。
岂料,来人既不是提着斩杀圣旨的内官,也不是他日日盼着的夏侯朝,而是这辈子统共没见过几次面的——寇韫。
满目的灰败里,乍然出现一抹鲜艳的红,诧异于夏侯霁眼底疾掠,他身子不动,撑着头的手掌无意识捏成拳。
“很惊讶吧,来的人是我。”
牌面尽数摊开,寇韫便不再避讳,一把轻巧的匕首明晃晃拿在手中,刀鞘还特地镶上几颗亮眼的宝石。
“六弟就这么不想见我?竟然舍得让弟妹代替。”
夏侯霁的目光仍如初见时,轻浮得令人作呕。
“我就是打个招呼,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寇韫不欲同他拉扯废话,她此次,是为先锋军。
话音落,匕首出,她脚踏急风,浓沉的杀气直指夏侯霁。
后者面色一冷,应势跃起,先头的松弛转瞬抛却,扯上拷手的铁链便去挡。
可寇韫出此一招,并非只为切磋,因而不可能遵守那些点到为止的正经规矩。
战场上淬出来的全速全力,夏侯霁这副养尊处优的身子怎能敌过,尤其背后还未有大军支持,一刀尚能抗,接连几招却是招架不住。
不过三息,痛苦的嚎声便响彻大理寺狱。
他倒地抽搐,手脚筋皆被挑断,涌出的鲜血将灰到发白的囚衣染红,又陆续为牢内湿潮的地面、枯黄的草杆子添上新色。
“寇……韫,你……”他再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分明只是用刀,可夏侯霁却觉得,她还在四道深深的血口上放了把火。
那撕心裂肺的痛加上烈火灼烧,叫他立时汗如雨下,疼得张大嘴巴不停喘息,眼前愈发模糊。
他先前抛开的悠闲松弛,如今被寇韫踩在脚下,“疼吧?”
不及她的阿朝,当年所受的万分之一。
“听闻二皇兄喜食辣,我便在刀上抹了些。”
“二皇兄的断头饭嘛,理当是最好的。”
往夏侯霁闭不上的嘴里塞去一粒药丸,她掐着他的下巴,助他吞咽,“近来黄泉路上人满为患,二皇兄可以稍微等一等。”
顺手用他的囚衣擦掉匕首上的血,寇韫丢下最后一句话,起身离去,没再回看一眼。
三个看守的狱卒自知用不着他们,早就不知所踪。
门外,只有一人在等着她。
夏侯朝的笑颜如水般温柔,仅用一瞬,便彻底扑灭寇韫心底疯燃的怒火。
过道间灯火摇晃,他朝她而来的脚步很轻,仔细而小心地确认过她身上无伤,才将视线安在她紧握着的匕首上。
他手上的动作也很轻,一点点展开她微僵的手指,接过匕首归入鞘中,再轻轻拥她入怀。
“我不疼了。”
半晌找不着怀中人的声音,靠得这般近,硬是连呼吸声也微不可闻,夏侯朝有些慌,想要去观她的神色,看看有哪个地方不对。
刚瞧到寇韫的表情,却听她道,“疼可以哭,我不会笑你。”
他一愣,墙上灯火闪动,他的眸光也跟着闪了闪,唇边笑意逐渐明亮。
“不过,最好是等回家再哭,我怕别人笑你。”她扬眉瞥向痛吟声断断续续的牢房,“你再不去,可就赶不上趟了。”
“等我。”额头相抵,轻轻蹭了蹭后,夏侯朝握着她的匕首,踏入夏侯霁所在的牢房。
成长许多的半夏在拐角处伸个长脖子,眯着眼睛察看前方情况,瞄到二人分开,方才上前,“王妃,备好了。”
寇韫点头,从他手中接过东西。在这等待的时间里,她亦有事要做。
……
即便是身处密不透风的牢房,想听或不愿听的消息总会自己跑进耳朵里。
不管狱卒的窃窃私语是有意无意,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李湘然都被迫知道了。
因此,当寇韫出现时,她的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好。
“你杀我父兄,竟还要求我心平气和与你共饮?寇韫,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疯?”李湘然望着面前的酒,将搁在矮桌上的手攥紧。
“因为我以前,也不疯。”寇韫垂眸轻笑,“李珹害我父亲、算计我寇家军、搅乱伍周,而我杀你父兄、破你庆阳,咱俩彼此彼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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