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历经多年才终于艰难通路的地区，墨脱从来不缺少地质灾害，无论是高山积雪引起的雪崩，又或是冰川消融带来的泥石流。
当池瑜和张海客一起去往喇嘛庙的小食堂，他们得知了梁昭带来的第二个坏消息：通往外界的道路同样也被掩埋了，他们被困在了这个门巴山区。
“陈雪寒说，赵兴洋他们去采风的地方是无人区，那条路上发生了雪崩，就算他们想回来，也暂时没办法原路返回。”
梁昭在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我本来想先去找人，看能不能把那条路给清出来，结果发现离开的路也同样被堵住了。”
赵老板在旁边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忧郁：“昨天还好端端的，怎么到了今天，就发生这种事了呢？”
旅行团的众人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吵吵嚷嚷，有人觉得喇嘛们心地善良，还愿意在路被开出来之前继续招待他们，多在这里停留几天也无所谓。
有人则担心接下来还会遇到更加糟糕的情况——比如冬季到来时的大雪封山，如果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再想离开就真的来不及了。
池瑜听着他们满嘴废话，觉得自己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于是扫了一眼系统界面上的提示，选择了离开这个嘈杂的环境。
张海客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他看着池瑜始终都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出声道：“你看起来对这些事一点都不关心。”
“他们太吵。”
“毕竟是意外情况，他们情绪激动一些也很正常，积极讨论事件的解决办法总比消极应对要好。”张海客问他，“所以你现在准备去哪？回房间么？”
池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于是张海客又在那边说：“这座喇嘛庙看起来比较破败，和我们之前参观过的那些庙宇都不太一样，也许是它们地理位置不同的原因。”
“我昨晚睡不着在庙里闲逛，在一个区域看到墙上画了很多壁画，不过因为当时也不早了，所以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没看清到底都画了些什么。”
“反正接下来的时间都算是自由活动，如果你接下来没有事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瞧瞧？”
池瑜对此不置可否。
然而露天的壁画无法与自然的侵蚀抗衡，池瑜站在墙下，望着画面斑驳的色块沉默片刻。
……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人与人之间的脑回路为什么会这么不同。
“没想到颜料脱落的这么严重，看来我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就是全部了。”
张海客感叹了一声：“岁月还真是无情，无论什么东西，一旦失去保护，最终什么都留不下来。”
然而人们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想法，大多可以被归之于他们为其赋予了本不存在的意义，从而产生的一种使命感。
池瑜冷淡地想，但事实是，没有什么东西生来就是需要被保护的。
张海客抛出的话头依然没有得到池瑜的回应，但也不在意，他在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把目光聚集庭院中的石像上。
他的表情是平静的，甚至还带着些疑惑，内里的情绪却在汹涌，仿佛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引来池瑜的侧目。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感，池瑜并不能理解，但他本来就无需理解，只要从中提取的信息有效，那就足够了。
比如说，即使那石像看上去还没有被雕刻完成，只是一个只有脸部被雕琢出来的半成品，但以张海客产生的情绪来看，他也一定知晓这个被雕刻的对象是谁，而不是——
“真奇怪，为什么这里会放着一个未完成的雕像？”
听着张海客似是喃喃自语的问句，池瑜缓缓垂下眼眸。
鱼咬钩了。
于是张海客又去问了些人，得来不太清晰的回复：他们从未到过两人所去往的地方，所以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他们一无所知。
这座喇嘛庙隐藏着太多的秘密，但在这里生活的修行者们却对此并不好奇，他们没有去探索未知的欲望，让庙宇得以维持自身神秘的面纱。
这种无意义行为直到张海客找到了一个老喇嘛才结束，对方看起来岁数已经很大了，面目带着修行人惯有的平和。
他安静地听完张海客的疑惑，思索片刻，开口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关于石头与人心的故事，故事并不长，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简短。
池瑜听着老喇嘛缓慢的叙述，漫不经心地思考着，张海客为什么会想要他知道这样一件事。
他到底想要从自己的态度中确认什么？还是说，其实张海客本身也是第一次听闻呢？
不过对于张海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池瑜都无所谓，他现在所关心的，只有一点——
“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叫做张起灵。”
就好像长久以来缺失的拼图突然出现在了视线的一角，当那些碎片被拼凑在一起，一幅完整而清晰的图像就这样跃然其中。
池瑜知道，他之前为了提升等级的所作所为，让他始终与这个世界的核心设定维持着联系。
从纯粹的贪图钱财到追寻长生，池瑜看了太多，这或许也是这个世界里，每个盗墓者的必然的经历。
而每当提到这一点，就绕不开几个特别的名字，比如——
张起灵。
池瑜在心里念道。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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