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宾塞兄弟，”始终沉默的守备军团长巴斯突然开口，铁手套按在对方颤抖的肩头，“您现在的体温足以点燃我们每个人～”
“都安静一下！老库伯的手杖再次顿地，悬挂在穹顶的青铜烛台应声摇晃。当摇曳的光影掠过洛蒂额间的珍珠发网时，这位始终沉默的伯爵夫人轻轻抬起了手掌。
大厅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人们这才注意到洛蒂的裙裾上沾着几片干涸的药渍，那是她彻夜照顾高烧不退的高尔文夫人时沾染的。她将羊皮信笺缓缓推向长桌中央，镶嵌着威尔斯家族纹章的祖母绿戒指与橡木摩擦出细微的响动。
“政务府需要抽调半数吏员南下，”她的声音像浸过雪水的琴弦，“但春耕的种子必须在本月播种完毕——即便威尔斯堡的粮仓堆满了伦巴第人的小麦。”
营造官罗伦斯手上的鹅毛笔在羊皮卷上刮出尖锐的声响，“夫人，现在召集农奴翻耕北坡的休耕地……”
“不是农奴，”洛蒂突然打断他，晨曦透过彩窗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紫罗兰色的光斑，“凡参与春耕的自由民，每耕种十亩地可减免一磅羊毛的赋税——这是伯爵大人出征前签署的法令。”
萨尔特腰间的算盘突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个数字让商务部长倒吸一口冷气，但他很快在洛蒂沉静如深潭的目光中低下头，“遵命，我这就派人张贴告示。”
斯宾塞猛地站起身，青铜钥匙在胸前晃动着划出弧光，“夫人!请允许我即刻前往武器工坊!那些铁制炸弹需要特制的麦草填充层，那群新来的工匠根本不懂……”
“斯宾塞兄弟!”守备军团长巴斯突然开口，铁手套按在对方肩头，“你忘了医士的嘱咐？”
辎重官突然扯开染血的绷带，狰狞的箭伤在晨光中泛着粉色的新肉，“看清楚了？这具身体还能扛得住二十箱炸弹的颠簸!”他的瞳孔燃烧着某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
威尔斯堡的橡木大门在暮色中闭合时，第一滴春雨正砸在威尔斯堡的了望塔上。
洛蒂裹着灰鼠皮斗篷穿过内庭，药杵捣击铜臼的声响从西侧塔楼飘来——托马斯医士正在为高尔文夫人配制新药。她驻足望向马厩方向，十二辆满载种子的牛车正冒雨驶出城堡，车辕上悬挂的铜铃在雨幕中发出沉闷的呜咽。
“夫人，北坡的排水渠还没完工!”侍女奥莉提着鲸油灯追赶上来，“我父亲说至少需要三百个劳力......”
洛蒂的鹿皮靴突然陷入泥泞。她弯腰拾起半截断裂的木犁，紫罗兰香囊从领口滑出，在雨中荡起幽蓝的弧光，“告诉营造官，把南墙修缮队的石匠暂时调过去。”
“可罗伦斯大人今早才说南墙裂缝会危及......”
“当春耕的种子烂在泥里，敌人甚至不需要投石机。”伯爵夫人突然发力，木犁的断柄在她掌心折成两截。奥莉这才注意到，夫人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血痂——那是连日来翻阅税册时被羊皮纸划破的。
暴雨在入夜时分化作倾天银箭。北坡的休耕地上，三百名农奴正踩着齐膝的泥水挖掘沟渠。斯考特的老马在田埂上不安地喷着鼻息，屯务官嘶哑的吼声穿透雨幕，“再加十捆芦苇！这些种子是伯爵夫人用嫁妆换来的！”
闪电劈开苍穹的瞬间，所有人看到了那个站在泥潭中央的纤瘦身影。洛蒂的灰鼠皮斗篷早已被雨水浸透，金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手中却稳稳擎着测量土地用的青铜矩尺。“往左偏两掌。”她的声音像浸透雨水的弓弦，“否则山洪会冲毁东南角的苜蓿田。”
农奴中突然响起压抑的啜泣。某个满脸泥浆的中年人跪倒在田垄间，干裂的嘴唇亲吻着洛蒂的靴尖，慈悲的夫人......我的儿子还在南方打仗......”
雷声吞没了后续的话语。伯爵夫人弯腰扶起中年人时，藏在袖中的药瓶滚落泥水——那是托马斯医士给高尔文夫人开的镇痛剂。奥莉举着油灯的手开始颤抖，她看到夫人耳垂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那是白日里被小乔治扯掉的紫水晶耳坠留下的。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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