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长叹一声，不再理会其他人的讨问，思绪飘扬到更遥远的地方。
宇宙之外是什么？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宇宙之内是随时变化的物理法则，毁灭的阴霾时刻笼罩着在此栖息的生灵。留下必死，但出去就一定是生吗？
自公元2052年全球突变引发毁灭性的核战争后，人类文明“走出去”的步伐就从未停止过——先是火星、月球、小行星带，然后是土星、木星、太阳系其他天体，直至冲出太阳系、来到宇宙深空、与群星相伴。整个过程甚至都不是自上而下有目的、有计划的行动，而是普通人自发的迁移和扩张，一如曾经在地球荒野上漫游的人类先祖，最初的英雄们仅仅只是打了个路牌、告诉他们山前有路而已。
人们是那样的无知无畏。人的不可控已充分证明了，理性不可能扩大到总体，盲从才是文明的永恒属性。
看不清未来可太正常了，实际上绝大部分人连当下都看不清，即便是在某一领域功成名就的所谓成功人士，一旦脱离了他擅长的地方，那么他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因此，作为共同体高层最恐惧的人，秦黄仍然在恐惧着——他的恐惧不是没有道理。在他看来，人类文明就像一个躲藏在四处失火的牢狱中的瞎子，即使真的有能力打破第五面墙壁找到出口，也无法保证牢狱之外就是宽阔的大海，更何况瞎子看不到危险，而危险确实存在，甚至于风险警告早早地交到了他们手上。
那么，“将打破墙壁的就能出去的信息透露出来”的选择是否是一个错误？
秦黄无法回答。
他甚至尚不清楚自己代表对策局向共同体提交的《深空探索计划》到底有没有被采纳、火种计划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恐惧早已击垮了他的自信心，让他不得不从高位退下来，现在只是恰巧能发挥一些余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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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单位注意，三味已进入丹炉，注意钢铁原子气体循环系统运行状况。”
“这里是缩退式真空驱动器二号机代号丹炉第一责任人，筝，请求通报检查项。”
“权限验证通过。。。。。。”
“通报，钢铁原子计算主机接入——运行正常，舰载人工智能接入——运行正常，舰载供能系统接入——运行正常。”
“通报，外骨骼结构远程校验——第一、第二责任人无异常、第三责任人颈部未锁合，生命监测模块远程校验——无异常，通信模块远程校验——无异常，数据核心远程校验——无异常。”
“通报，第一壁镜面防护系统初始化完成，时空钻机系统初始化完成，科学记录系统初始化完成，紧急逃逸系统初始化完成。”
“同步任务时序。”
“蕴灵剂最终注入保险打开。”
“深空激光干涉仪阵列激活。”
“超拓扑相位空间探针校准。”
随着一条条量子讯息在宇宙真空中划过涟漪，三人在“丹炉”的球心处围成一个正三角形，互相之间平静地对视着。
【无名之人，听我说。】筝两手交叉在小腹，优雅端庄，【待会儿小鼓会最先出手，她的力量很适合推开最沉重的那部分，但现在没有埙在场，所以她的持续时间不会很长。我会接替她，你最好现在就回想一下以前是怎么训练的。】
【别担心，相信我。】姜铃立即回复，又看向另一边悄无声息的鼓，【你也是。】
“中枢呼叫三味，请立即开启外骨骼生命循环模块，丹炉即将排空气体。”
“收到。”×3
“各单位注意，本次试验的预计成功率低于0.2%，母舰尾部第四至第十七扇区可能因试验失败而遭遇爆炸破片冲击，如果所搭载的监测艇航线风险过大，请勿冒险收集数据。”指挥中枢说，“灾害应急救援部门需要优先保证母舰生活区公民的生命安全。”它顿了顿，“第三责任人，在搜救队抵达前，请保护好身边的其他人。”
“我知道，我保人一流。”姜铃答。
“通报，请第三责任人切换到第三信道。”
姜铃照做。
“姜铃，我们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第三信道很快接通，然后传来了李文嘉的声音，“我知道你不信，但实际上一号机已经成功了一半，她们还活着，所以一旦试验成功，希望你能帮忙找一下幸存者，数据分析结果显示她们还没走远。”
姜铃皱了皱眉：“老宁也在的吧？你们应该知道我是个路痴，找人太难为我了！”
“放宽心，你的林怡就是为此设计的。”
姜铃的注意力扫过视野右边，林怡的身影立马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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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不是目的，生存只是人类文明的本能。我死过一次，因此我对这一点非常了解。
“事实上当年文嘉把我从地表的废墟里拉出来时，我就看出来了，或许个人会有一个目的并为之奋斗，但放大到文明这样的层次是不存在这些的，至少我们的文明不存在。我的一位故人曾与我探讨过社会学，他认为人群的不可控让整体性研究变得异常艰难，但以点概全仍旧是绝对片面的。
“我以前也想过，如果文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会怎么样。现在同志们大概都知道，它们消失了。文明一旦找到目的，不管目的如何，它们存在于宇宙的意义就会消失——消失于无止境的战争中、消失于无尽的旅途中、消失于引力奇点的黑洞中。。。。。。对，所以我们总是遇不到另一个文明，就算遇到了，也总是来不及打一个招呼。
“我知道网络上经常吹人类文明很侥幸，说我们遇到的那几个超级文明都很友善，包括地球上自发诞生的那些，或许他们是对的。但我还是想说，我们还未知晓他们何时找到自己的目的，文明的目的是会传染的，保持一定距离对我们来说更安全也更合适，而且距离产生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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