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驴车里的楚蓁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头。
“楚姐姐，你是不是着凉了？”正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的虞晚晚抬起头来，关切地把小脸凑了过来，小巧的鼻尖沾了一点芝麻大小的炭灰。
楚蓁顺手给自己把了个脉，撇撇嘴说：“我没事，也不知道是谁在惦记我。”
“待会儿还是喝杯热姜汤吧。”虞晚晚絮絮叨叨地说道，“这个季节最容易着凉了，昭昭昨晚光脚下榻去茅房，一早起来就鼻涕不断，可把叔父、婶婶心疼坏了。”
小姑娘说起家里人，清秀的眉眼间就荡漾起脉脉温情，与她研究机巧时那严肃端凝的样子，宛若两人。
看虞晚晚浑然不知自己的鼻尖沾了炭灰，楚蓁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摸出一方帕子帮她擦了擦鼻尖。
虞晚晚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赧然地笑了，接过楚蓁的帕子，道：“等我洗干净了，再还给姐姐。”
这时，驴车外传来了闲云的吆喝声：“大小姐，长风镖局到了！”
他甩了个漂亮的鞭花，驴车稳稳地停住了。
楚蓁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这长风镖局位于望城城南的星桥街，据说奚镖头发家后，就把这条街上左右邻里的屋舍都买了下来，改造成了如今的长风镖局，占据了大半条街，约有三十亩，也是本城无人不知的大户了。
阳光下，写着“长风镖局”四个金漆大字的匾额闪闪发亮，两尊石狮子雄伟不凡。
下一瞬，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像阵小旋风似的嗖地飘了过来，“啪嗒”一声往驴车边放了把小杌子。
“二嫂，我扶你下车。”裴小九万分殷勤地说道，仰着小脑袋，笑得见牙不见眼，天真明媚的笑容极具感染力。
楚蓁如他所愿，左手搭着他的小馒头手下了驴车，脚才刚落地，手就被小团子反握住了。
“二嫂，二哥和奚镖头说好了，今晚我们可以在这里借宿，明天一早就启程南下。”小团子乐颠颠地拖着楚蓁往镖局里面走，“我带你逛逛镖局吧。”
“这里可大，可好玩了！”
“演武场、跑马场比从前京城家里还大……”
看小家伙出奇的亢奋，楚蓁就心知要糟。
上回他这般乐不可支是他们上漕船的那天，再上回是他发现他二哥醒的时候，每一次小家伙就会化身喇叭精拉她谈心，一副要与她秉烛夜谈的架势，那两回他都闹到了三更天才睡。
还有那次在济北城，她半夜从济北府署溜回驿馆的时候，被这小子“逮”了个正着……幸好被她糊弄过去了。
楚蓁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温温柔柔地说：“小九，带我去演武场看看吧。”
“好啊好啊。”裴小九频频点头，精神抖擞地说，笑得天真无邪，“演武场那边有箭靶子，二嫂，我教你射箭吧。”
“二哥刚给我做了一把小弓，正适合我用。”
“待会儿我拿给你看，还有和小弓配套的羽箭呢。”
“……”
两人在小团子“叭叭叭”的声音中缓步前行，来到了位于长风镖局西北角的演武场。
这一下午，楚蓁与裴晏之的时间都耗在了演武场，一会儿射箭，一会儿骑毛驴，一会儿裴晏之又练起了他的童子功。
待夕阳西沉，小家伙的精力就耗得七七八八了，用晚膳的时候，那圆滚滚的小脑袋对着碗里一点一点的，时不时地打着哈欠。
陪他足足玩了一下午的楚蓁丝毫不见疲态，看他这副电量耗尽的样子，弯了弯唇角，给他送了一杯加了灵泉水的温水以及她亲手做的小米糕。
半垂的眼眸下，掠过一道异常明亮的光芒。
太阳落山后，众人便回了各自的客房休息。
楚蓁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夜行衣，独自在屋里闭目养神，直到外头响起了二更天的打更声，她才推开了窗户，轻巧地一跃而出。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
楚蓁一身夜行衣融在了夜色中。
她避开镖局守夜的人翻墙出去了，沿着白天的路，再一次回到了四柳巷旁边的仁心堂。
夜晚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不似白天的繁华热闹，仁心堂的大门紧闭，上方挂匾额的位置空荡荡的。
她深深地凝望着那闭合的大门，静立片刻后，便绕到了仁心堂的后方，身轻如燕地从后院翻墙而入。
医堂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楚蓁鼻尖动了动，顺着药味的方向找，很快就找到了后院的两间库房，把库房里的所有药材一件不漏地收入了她的空间。
之后，她又跑了一趟前堂，把前堂药柜里的药以及炮制药材的工具也都薅走了，还意外地拣出一支品相还不错的百年灵芝。
反正这都是她娘的嫁妆，楚蓁半点也不客气地把能收的全给收了。
这一趟算是没白来！
留下一个空荡荡的仁心堂，楚蓁满载而归地悄悄走了，唇角扯出一抹堪称邪恶的微笑。
京城的那位二婶母会如何应对呢？
楚蓁步履分外的轻快，像一头轻快的小鹿悠然漫步山林，又原路返回了长风镖局的后门。
周围静悄悄的，万籁俱寂。
突然间，她感觉脊背爬上一股战栗的寒意，心中警铃大作。
有危险！
夜晚寒风瑟瑟，楚蓁的鼻尖动了动，敏锐地闻到了风中那一丝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啁——”
夜空中突地响起了黑鹰熟悉的啸叫，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冷厉，惊空遏云。
楚蓁循声望去，就见那轮银色的圆月下方，黑鹰正在空中与一头灰褐色的猎隼搏斗。
黑鹰厉啸连连，如尖钩般的利爪狠狠地抓向猎隼的咽喉，那猎隼无所畏惧地展翅迎击。
两头凶悍的猛禽在夜空中彼此撕咬了起来，口爪并用，翅膀扑扇间，落下一片片零散的羽毛。
不一会儿，猎隼发出一声凄厉的啼鸣声，一边翅膀萎靡地耷拉。
黑鹰的尖喙狠狠地咬住了猎隼的脖颈，鲜血染红了那嫩黄的鸟喙，在冷霜般的月光下，寒气四溢。
杀意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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