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仁这话，孙涛没法反驳。
因为他压根就没用放大镜看什么气泡。
他是坚定的气泡无用论支持者……
这其实也是传统和创新的分歧，因为想要看到瓷器上的气泡，凭借肉眼是很难的，通常需要200倍，甚至更高的放大镜，或者显微镜。
很多专家不屑于用这些工具，就像他们不屑于用碳-14或者放射性等高科技方法断代一样。
有一部分是为了什么所谓的传统和坚持，另外一部分大概是为了利益。
要是所有人都去用科学方法断代，那他们这些专家吃什么？都去炒作当代艺术品？
那就用不上他们了……
好在现在技术还无法准确断代，而且费用不菲。
但是只要出现类似的技术，这些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质疑和反对，包括死亡气泡的说法。
何仁倒是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他什么都用。所以才会用放大镜最后验证一下，然后找出了问题所在。
其实一开始何仁和孙涛的想法差不多，都觉得这块元青花瓷片是真的……
何仁也懒得和孙涛辩论，他看向薛秘书长，“秘书长，有没有能连接显示屏的放大镜？这样大家看得清楚一些。”
何仁话音刚落，已经有两名工作人员推着投影仪和大屏幕进来了，所有评委都看向不远处笑而不语的杜潇文——看来何仁的说法没问题，不然杜潇文为什么会提前准备这些设备？
不多时，设备连接完毕，何仁拿起放大镜对准瓷片中心位置，大屏幕上同步显示出了一幅画面。
还真别说，杜潇文准备的设备精度和分辨率都很高，画面很清晰。
瓷片釉的表面有一大片黑色的“死亡气泡”，已经有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们应该已经看出不对了！
何仁介绍道，“业内对死亡气泡的定义比较统一，只有比较小的气泡才会出现‘死亡’现象，大气泡是不会死亡的。”
“而气泡死亡的比例，也和年份呈正相关。一般来说，200年以内的气泡，几乎不会死亡，也就是说，道光之后的瓷器，在气泡上面，和新瓷没有什么区别。”
“200-400年的瓷器，气泡死亡率在20%左右；400-600年是40%；600-800年是60%；800-1000年是80%；1000年以上的瓷器，气泡基本全部死亡。”
“当然，这个数据只是约数，样本也不够多，不能算是非常权威，但我们可以用来参考。”
“这块瓷片的表面特征是元青花瓷，从元朝成立的那天算起，到现在也不过700多年，可这里面的死亡气泡大家也看到了，绝对超过90%。我猜测，这是几年前做出来的赝品，那时候死亡气泡的具体数据还没有公布……”
现场一阵沉默，大家都在考虑何仁的话，有些人还想找出破绽来，但一时之间根本无从找起，急得抓耳挠腮……
“时间也有可能更早，比如死亡气泡理论刚提出来的时候，那这个盘子可能就是定向造假了。”
“啪啪啪！”
突然响起了一阵掌声，大家循声望去，发现鼓掌的人正是杜潇文。
杜潇文走到何仁身边，目光中充满激赏，“小何分析得很准，这个盘子就是十几年前，一伙人专门造出来卖给我的。”
“啊？”
此话一出，全场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哗然了。
十几年前的时候，杜潇文已经是古玩协会主席了，专门瞄准他？想要给他弄下台？
大家的目光又看向了王岩，王岩冤枉啊！十几年前，他和杜潇文的声望根本没法比，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理事，就算杜潇文下台了，他也上不去……
“好在当时我已经很喜欢用高科技的方式来鉴定古董，恰好我又有一件元青花，他们才没能得逞。”
何仁刚才只是猜测，现在听杜潇文亲自承认，还是有些心惊，“杜老，十几年前的造假技术，已经这么厉害了？那现在这帮人该不会能造出乱真的赝品了吧？”
杜潇文摆了摆手，“应该不能，当时他们还没有完全掌握仿造死亡气泡的技术，只是无意间烧制出了一个盘子。”
“而且掌握核心技术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技术自然也就没了。”
何仁松了口气，人不在了就好。
要是死亡气泡也能仿造出来，比例问题其实很好解决。
至于杜潇文说技术没了，也很好理解，造假这行比真正的手艺人还要敝帚自珍，这是真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所以藏着掖着，带着技术进棺材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何仁心中一动，猛然抬头看向杜潇文，造假的人没了，该不会是杜潇文给整没的吧？
“瞎想什么呢？”
杜潇文给了何仁一脑剃，“他是出车祸死的，意外！”
何仁觉得自己很委屈，他也没说什么啊……
有了杜潇文现身说法，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十名评委一致裁定何仁取胜，率先挺进决赛。
何仁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全场响起了一阵掌声，何仁似乎有了一丝明悟，他刚才还觉得杜潇文登台有点不守规矩呢。
他一个古玩协会主席，又是宝贝的提供者，直接上来揭晓答案，真就不给评委们面子？
现在何仁才明白过来，合着杜潇文是在给自己搭台子，提升自己的声望，到时候就算何仁决赛输了，杜潇文也有借口找个机会给何仁弄进古玩协会。
何仁心里很高兴，还有什么能比古玩协会主席主动给他站台拉风？频频挥手，整得跟明星走红毯似的……
短短十多米的路，何仁足足走了五分钟，气得张诺差点跑上去捶他，何仁才施施然地走到张诺几人身边。
刚过来，还没等赵老开口呢，何仁就以过来人的姿态拍了拍柯云丞的肩膀，“柯兄，周伟也就那么回事，我都收拾他好几次了，一会儿你不要留情，往死了招呼，我看好你呦。”
柯云丞面露苦笑，周伟的水平没有何仁说得那么低，他压力很大……
谁知黄炳坤也附和道，“云丞啊，学了这么多年，我对你是有信心的，我也看好你呦。”
柯云丞的压力更大了，他都快红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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