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句“请看大屏幕”，镜头摇到大屏幕，然后直接切成了播放画面。
清晰度更胜演播厅现场观看由马赛克组成的大屏幕。
周立盯着电视机，发现出现在电视里的还真的是熟人。
“我们两家关系好，她爸妈有事，晚上还在我家住，跟着我睡，”电视里的女孩子生了一张圆脸，十八九岁的年纪，是杨仲康的二女儿杨雪，而杨仲康，就是跟蒋能一起私采河沙的砂石厂厂长，“是她，她说要拍电影，让我爸想办法给她捞河沙，我爸是砂石厂的厂长，想着乡里乡亲的帮帮忙，结果她转头就举报我爸爸私自采矿，工作没了，还判了五年。”
“电影？”画面一转，镜头里的圆脸女生变成了一个精瘦的汉子，是阿布，“她压根从来就没打算拍什么电影，《可可西里》大火之后，我曾经去拜访过她，想着她能够写出那样的文字，肯定是关注和肯定野牦牛队的，没想到她一口就拒绝了我们，还骂我们都是孙子。”
“骂人？”阿布又变成了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正是张月怀，张月怀也比周立的记忆中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我是她的小学班主任，我最清楚了，周立脑子转得快，嘴皮子更是厉害，经常骂得人不知道怎么回嘴。骂我？她谁不骂啊？尊师重道？呵呵，她的字典里大概没有这个词吧。”
张月怀脸又变成了一个男生：“她在上海开签售会，我不过是友好地探讨她的作品内容，任何文学作品都应该被人赏析，大家都是文明人，她居然骂我长得丑。”
电视里传出哄笑的背景音，因为这个男生大脸蒜头鼻，面颊上满是青春痘留下的痘坑，实在是丑。
但紧接着，人们就笑不出来了。
面对镜头，张月怀说：“周立给我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甚至让我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能够胜任教师的岗位。虽然在此之前，我已经在学校任教近二十年，多次获得优秀教师的荣誉称号。”
阿布说：“我们没有水，没有食物，冒着寒风暴雪穿过荒芜的可可西里无人区，为了保护藏羚羊，面对盗猎者的枪口没有退缩半步，我们都是康巴汉子，不是孙子。”
杨雪说：“我爸爸的判决消息下来，我妈气得当场晕倒，抢救过来却瘫痪了。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睛能动，我已经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但为了给我妈筹措医药费，只能辍学打工。”
镜头摇到台下的观众的反应，鸦雀无声中，有人红了眼眶，有人默默拭泪。
铃——周立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
周如云一直紧张地看着周立，紧张得仿佛是担心周立跳起来把电视砸个稀巴烂似的。
大概是精神太紧绷了，陡然听见铃声，周立倒还平静，周如云吓得跳了起来。
反应过来只是有人给周立打了个电话，周如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电话，你接。”
话音未落，周如云忽然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是谁，这个时候给周立打电话，未必就是好事。
但周立已经把电话接了起来：“喂？”
“立立？你看电视了吗？”安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听声音是认识的人，周如云悄悄松了一口气。
周立瞄了一眼电视屏幕：“大概，也许，看了吧。”
“有才无德真小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安江听见听筒内外同时传出，“我不否认，周立能够写出畅销的作品，的确有些才华，但她人品不行，德行更差，有才无德，是个不择不扣的小人。”
舞台上的伍凛亦慷慨陈词，满面都是凛然不可侵的正气：“在倡导奉献精神的今天大搞精致利己主义，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浩然天地，正气长存，无论她是谁，都将被社会唾弃。”
一瞬的宁静之后，台下是雷动的掌声。
掌声热烈，久久不息。
镜头最后定格在伍凛亦的脸上，观众的掌声如同响亮的肯定，让他红光满面。
一瞬间，这个被牢狱和诉讼搞得焦头烂额的老人竟像是焕发了第二春一般红光满面。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安江的声音将周立的注意力从电视上挪开了。
“嗯，”周立的表情严肃，语调也很正经，“八十岁大寿那天要大办，请五十个脱衣舞男。”
周如云：“……”
安江跟周立也算是老熟人了，没有被小同学的发散思维吓到：“需要帮你安排版面写文章回击吗？或者干脆也像这样，联系电视台做访谈节目。”
周立想了想：“可以的，帮我联系电视台吧，不过我不做室内的访谈，要做室外的。”
“内容呢？”安江问，“访谈的内容。”
“震惊！知名女作家居然干出这种事，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深度剖析未成年作家成长背后的秘密，看过的人都沉默了。”“史上最强畅销作家为何豪掷百万，一定要看到最后。”“全中国的人都在看，不看不是中国人，男人都在看，女人也在看，不男不女也可以看……”
“……”这下安江也沉默了。
周立还嫌不过瘾，一本正经地继续道：“家人们，谁懂啊，无语死了，救命啊，我真的会谢，咱就是一整个大无语。有没有一种可能，咱就是说，她真的我哭死，这不纯纯要命吗？”
“……”安江狠狠抹了一把脸，细细品来，竟觉得周立这些乍一听没什么营养细想来更没有内容的标题，比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的所谓有深度有意义的标题要来得有爆点多了。
周立表情越发严肃，语气也越发正经了：“论比惨，我就没怕过谁。就算是比上道德高地，咱们也要上最高的那座！我从一出生就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你看我见谁都说了吗？”
“……”安江。
“……”周如云，虽然不明白这几句话有什么联系，但突然就热血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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