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与夏香一左一右提了秋香的胳膊。
两人半拖半拽的把她带进了内室。
冬香则提着一个食盒，跟在她们身后。
自然还有一万紧随其后，屁颠颠的跟着进了门。
乔珍珍端坐在软榻上，身旁的小几上搁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多云的夜晚，一点月光都无，天黑沉沉的，整个内室就靠那一豆灯光照亮。
乔珍珍一半身子都隐在黑暗中。
秋香被扔在地上。
她看起来非常狼狈，头发散乱，精致的妆容被眼泪糊成了一片。
整个上半身都被麻绳捆的很紧，但她依然不肯放弃挣扎，企图甩掉嘴里塞的东西，往乔珍珍这里爬过来，但被孙妈妈一脚踩在背上，动弹不得。
一万跃上榻，蹲坐在乔珍珍身边。
乔珍珍的表情漠然，这一天她已等了许久。
半夜三更，她甚至不想盘问秋香的作案过程。
倒是孙妈妈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这小蹄子买通了大爷身边的人，今日大爷有应酬喝了许多酒，宿在外院书房。她得了信便打扮的妖里妖气，还假借了咱们院子里的名头，说是给大爷送醒酒汤。”
孙妈妈的声音不大，三更天了，怕惊动太多人。
若将这丑事张扬出去，到时她家姑娘便是御下不严，得跟着一起丢脸。
秋香扭着头，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盯着孙妈妈的目光淬满了毒液，明晃晃写着，“你若这次不弄死我，将来我定要你的命。”
虽灯光昏暗，乔珍珍却将这歹毒心思看的清清楚楚。
她抬了抬下巴，指着食盒问：“确定了吗？”
孙妈妈点了点头，“是掺了东西的。”
秋香将视线转向乔珍珍，奋力想爬起来，和刚才看孙妈妈不同，她目露哀求，可惜嘴被堵着，无法舌灿莲花说些讨饶的话。
“确定了就行。”乔珍珍的眼神毫无温度，“将人交给辛嬷嬷，连着食盒一起。”
秋香一听这话，吊梢眼中这才真正露出惊惶之色来，她奋力的摇头，用嘴蹭地，企图将嘴里的布团弄出来。
“给她把嘴塞紧了，别发出声音，若她想闹大动静，就直接打晕，就你们几个去，尽量少惊动人。”
秋香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乔珍珍，这双熟悉的眸子中，闪动着让人感到陌生的寒芒。
这个人，真的是她家姑娘吗？
三个香与孙妈妈领了命，很快行动起来。
秋香目露绝望的被拖了出去。
待人都走后，内室再次恢复寂静。
乔珍珍看着跳动烛心，并没有除掉一个隐患的快乐之感。
一万保持了会安静，忍不住问，“要我跟去看看吗？”
乔珍珍起身，躺回床上，“不用了，你陪我睡觉吧。”
一万跟着跳上床，乔珍珍将它搂在怀里。
然而这一夜，她直到东边泛白，才堪堪入睡。
乔珍珍第二天醒来时头有点昏沉。
她敲了敲床头，外面三个香全都候着，听见动静，就端着洗漱用品一同进入内室。
就像每一个早晨那样。
“什么时辰了？”
“姑娘，快到申时了。”夏香道。
都快下午三点了，她这一觉睡的时间倒够，就是时辰不对，导致头昏昏闷闷。
“可帮我去请了假？”
“一早见您没醒，就让人去学里请过假了。”春香回道。
“那就好。”乔珍珍点了点头。
洗漱好，夏香问：“姑娘可要用饭？”
“等一等吧，刚起床没什么胃口。”乔珍珍道，“一万呢？”
夏香道：“大早上就跑出去了，午饭说是在明德堂用的。”
“嗯，我知道了。”
乔珍珍没有问起秋香被送去辛嬷嬷那的结果。
也没人提起，就像昨夜和每一个普通的夜晚那般，无事发生。
两日后的下午，乔珍珍和往常一样，上午去学里，午睡后起床先练字一个时辰，只是这几日她将练字的内容改成了《清静经》。
一万从窗户里跳进来，落在写字台上。
“秋香死掉啦。”
一万语气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就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八卦。
乔珍珍笔尖微微一顿，但前后不到一秒钟，她又再次将笔下正写着的‘静’字右半边的‘争’写完。
“知道了。”
她没有细问的打断，但一万噼里啪啦，已经继续把话讲下去。
“那天晚上秋香被辛嬷嬷派人丢到咱家一个可荒的小院子里啦，第二天派人打了她三十板子，中途她晕了又被冷水泼醒，后来就这么被绑着一直丢在那，辛嬷嬷说要卖了她。”
像秋香这种千金小姐身边的一等女使，用不着干粗活，养尊处优的简直比普通人家的女儿日子还要好过，哪里遭的了这种罪。
一万摇头晃脑的，“可惜哦，她没熬到被卖，晚上就开始发热。”
“没人管她？”
“有呀，辛嬷嬷还好心给她抓了副药吃的。”一万啧啧，“可惜没熬过来。”
“吃了药死了？”
“嗯那，就死啦。出了好多汗，后来就渐渐没气了。”一万补充了句，“不是毒药哦，没有七孔流血，满地打滚那样的。”
乔珍珍看向它，轻笑一声。
要一个人死，何须用毒药。
但她没有反驳一万。
一万不明白她为什么笑，想了想自己说的话，没有问题呀。
它继续道：“人已经装棺材啦，让秋香的叔叔婶婶拉走了，效率还真高。”
“他们家没人闹吧？”
“没有，嬷嬷还给了五十两的安葬费。”
乔珍珍点了点头，“刚刚夏香在找你，小鱼干你还吃不吃？”
她忽然将话题扯开。
“吃吃吃，我吃。”一万说着就从窗户里跳出去，“我找夏夏子去。”
待一万走后，书房再次恢复寂静。
乔珍珍盯着笔下的宣纸许久，拿过搁在一边的《老子五千言》，翻开后里面夹着一张淡粉色的桃花笺，上头写了几个名字。
她在秋香的名字上划了一条横杠。
后面的几个名字，分别是白妈妈与胡玉娇。
想了想，她又加了个名字——刁姨妈。
然后在‘刁姨妈’三个字后打了个问号。
她将墨迹吹干，合上书。
将心沉下，继续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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