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烧烤摊上，排列一顺的烤串滋啦冒油，我和田欣眼冒金光，不停吞咽着口水。
刚才在饭桌上嘴全都用来说策略，没用在吃饭上，田欣拉着我的衣角，兴奋地说道：“还愣着干嘛，刚才客户在场不好意思吃，现在就咱们两个，还不敞开往肚子里塞！”
“虽然价格相对饭店要便宜，但距离开工资还有段时间呢……”我犹豫不决地说道，就在刚刚，手机收到一条提醒还款的短信。
田欣好不容易提起兴致，被我打消后非常不满，照着我胳膊一掐，扫兴道：“跟姐出来还在乎钱吗？”
我装作喜出望外的样子，回道：“欣姐果然出手大方，都怪做弟弟的不懂事，既然这样咱们就开撸吧！”
……
市井长巷，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这条从头到尾都十分廉价的街道，大排档独有一种魅力。
销魂的夏夜里，三五好友聚在一起，爆炒几个小菜、撸几个串、喝点啤酒，吆喝吆喝喊几嗓子，磕着瓜子随地扔个烟头，再瞄几眼路边小姑娘的大白腿……这不是在饭馆里面能感受得到的气氛。
我竟有点感谢田欣的跟踪，否则我也不清楚是否会在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升起一丝尘埃落定后的安逸感。
田欣点了足够两人吃饱的烤串，又特地叮嘱服务员拿两个大扎啤杯。
“明天上班还要喝酒吗？”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提醒道。
田欣从包里揪出皮筋绑起头发，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回答：“小酌一杯就当放松，再说咱们好不容易完成重大任务，有迟到的筹码。”
“完了！兢兢业业的你什么时候变得得过且过，而且还像我一样懈怠。”我撕开包裹餐具的膜，嘲笑道。
“我只是随口一说，不代表会真的迟到，倒是你每次睡过头都会找各种理由晚来，开早会时陈姐没少拿你当反面教材警示人们。”田欣脱下外套，里面穿了件贴身T恤，图案上陈列的字母显出立体感。
从小培养非礼勿视的我撇头看向冒烟的烤架，对于陈忠丽拿我做典型的事早就了解过，要不是因为理亏，我也不至于闷声不吭。
强装出气恼的模样，对田欣说道：“她就会拿我当枪使，那些和上层领导有亲戚的人迟到就连个屁都不敢放，让我逮住机会看我怎么怼她的！”
“恐怕这辈子你都抓不住机会了，因为陈姐每次拿你当典型案例讲，都是你迟到错过早会的时候。”田欣笑得合不拢嘴，似乎找到拿我寻开心的乐趣，继续说道：“别看她说的狠毒，实际上一次都没处罚，她还是很偏向你的。”
我知道再说下去，便会一直被她找乐，于是没再理会，习惯性掏出口袋的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
这个时间周边的商超没有营业的，思考片刻我向田欣伸出手，说道：“你的女士香烟给我来一支解解乏。”
“年轻人要少抽点烟，没看见烟盒上的六个大字–吸烟有害健康吗？”田欣一边啰嗦一边从包里翻出一盒硬蓝红金龙扔给我。
撕开敷在烟盒上的薄膜，注意到烟盒身上的英文字母旁边有两个字：爱你。
看来是种有故事的香烟呐，连名字都起的直言不讳，于是我抽出一支点上，尼古丁潜入肺里，略过缓慢流淌的血液，令人神往的放空心灵。
仰头吐出烟雾，望着深邃的夜空，好似将埋在体内的一切困扰一同带出，汇聚成茫茫岁月中的狼藉，刻在繁星点点的天穹，竟有些凄凉。
愣神之际，啤酒先一步在烤串前摆上来，田欣起开一瓶倒满扎啤杯，端在我面前，欢喜的说：“为庆祝我们这次圆满完成任务，干杯！”
我立马倒上酒和她碰了一下，各自喝掉一半，或许除了庆祝，来这的目的就只剩下吃饭，以至于在碰完杯后，我俩便双双陷入沉默。
像我和田欣这种相互争吵过帮衬过无数次的朋友，对方的脾气秉性早就了然于心，所以气氛并没因无声变得尴尬。
许久田欣将烤串一端反向摆在我面前，撩拨一下刘海说道：“向洋，我觉得你的确该慎重考虑一下借调的事，就目前情况来看，你一个人来去自由，待在子公司永无出头之日，接触的人也都是底层，创造不出良好的机遇，换而言之到了总部的话，接触的都是些商业人物，对于你以后的人生、工作能起到很大的作用，说不定以你的头脑过去之后便能大展拳脚，我这可不是吹嘘，是发自肺腑的，尤其你今天提出的解决方案，我相信领导绝对会采纳的。”
我故意咋呼道：“你怎么知道方案是我想的？”
田欣轻而易举看穿我的伪装，白了一眼说道：“我每天都徘徊在汇报的路上，上层有什么决断自然会第一时间得知，但我从未得到过要整改的通知。”
面对已经看破一切的田欣，我索性不再故弄玄虚，拿起竹签比划道：“元老们每天拿公司当成养老会所，苦了手底下卖命的人，这时候再没有人提出改进方式，像今天震源的事还会继续发生，信誉相当于公司的命脉，一旦失去就意味着不再有人会提出合作，到时又得在找工作上犯难，你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我不过是个大专。”
田欣脸上浮现出担忧，她也在犯愁公司现在的状态，官官相护、蛇鼠一窝，没权的人敢怒不敢言，有权的人除了推卸责任便一无是处，导致全公司处于不团结的状态。
稍作沉默，田欣转移话题问道：“关于借调这件事，是难得的上升机会，说这些不是为了劝你，大可放心你的回答绝不会传到其他人耳中，现在我就是以朋友的身份好奇，你始终不同意借调的理由真是不想过早踏入职场吗？还是另有原因？”
当被问出掩埋在内心深处不愿提起的问题时，我本能的愣住，看着眼前扎马尾青春靓丽的田欣，迟迟未能开口。
田欣见我沉默，意识到自己的话戳痛我的内伤，故作矜持的一笑，拿起烤串开撸，但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无尽的好奇，似乎猜到我不想被借调的真实原因，担心说出来会被我反驳，所以静待我主动承认。
伴着清凉的风，在夜的怀抱中，我失神的凝视漆黑的天空，恍惚中好似看到那晚林萱离开时的伤心模样，只能强装无所谓，吃到嘴里的肉却在此刻淡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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