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栗姬醒地很早。
灰蒙蒙的天际边才刚翻露出第一抹鱼肚白，值夜的宫人便小心翼翼地隔着屏风呼唤栗姬。
殿内幕帘重垂，昏暗非常。
栗姬淹淹沉沉地醒来，只觉得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
她一面不耐烦地应了外面一声，一面拿手按捏着太阳穴。
等候多时的宫人们鱼贯涌入，各司其职。
连盏灯被点亮，幕帘被挽起，床帐被拉开……
如此井井有条之下，只用了一刻多钟，栗姬便梳洗完毕，坐在了紫檀木平头食案跟前。
宫人们唯恐她心气不顺，早晨还要发作一番。
还要昨夜待她睡下后，特意去知会了少府，把栗姬最爱吃的鹿肉芋头稻米羹连夜炖上了。
栗姬见了它，果然脸色柔和了几分。
侍奉在旁的宫人极有眼色，忙使调羹盛上一碗奉上。
鹿肉鲜醇，芋头甜润，热乎入喉，熨帖非常。
用罢平旦食，又是一番盥洗后，方才出门乘油画车往长乐宫去。
栗姬昨夜睡地太迟，一安静下来，睡意便止不住地往上涌。
她倚着长枕，在摇摇晃晃的前进中很快睡着了。
待到了长安宫，被宫人叫醒时，补了一觉的栗姬心情彻底恢复正常。
她整衣敛容，被宫人搀扶着下了油画车，昂首挺胸地往里走去。
廊庑下，三步一郎中，五步一郎官，全都披甲执戟而立，威严肃穆，令人望而生畏。
庭院里，内侍抬水，宫婢洒扫，忙地热闹却安静。
长乐宫周回二十余里，内有十四岁所宫殿，均坐北向南。
窦太后居寝的长信殿在前殿西侧，因而栗姬一行到了前殿后便偏头往西。
栗姬本以为时辰尚早，长信殿前尚无妃嫔。
没想到转过最后一条回廊，便见前面一群顺常簇拥着什么人，矜持而热切说笑着。
当今陛下圣慈仁爱，但凡是宠幸过的，不论是歌姬，还是宫人，都会给个顺常身份，好让其安身立命。
宫中有她处处防备着，鲜有掐尖冒头的。
但宫外嘛——
陛下的好长姊，太后的好长女，尊贵无比的馆陶公主，却是一直在不遗余力地举荐各色美人。
栗姬在心中冷哼一声，以为被众星捧月的定是馆陶公主。
谁知道，那人一转身，原来竟是王夫人。
栗姬倒也没觉意外，只是不屑的越发厉害：王娡至于迫不及待地报喜吗？又不是生的皇长子。
她暗自加快脚步，目不斜视地超过这群叽叽喳喳个没完的顺常。
及至被王夫人唤了声姊姊，方才停下脚步迟迟回头，不冷不热地开口打了个招呼：“噢，是王夫人啊。”
低位妃嫔，非有召，不得入殿。
不管栗姬愿不愿意，都只能是王夫人同她并肩入殿。
时值盛夏，却没有凉气迎面袭来。
原来窦太后年纪大了，畏寒不畏热，须到了巳时，方才会往错金龙纹方鉴中安置冰山。
好在这殿宇宽广，又时辰尚早，倒并不觉得热。
重重珠箔被侍立在旁的宫人利落妥帖地拨挽开，一路上走的安静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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