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英殿,程安饶虚弱地跪伏在大殿中央,苍白的唇瓣微微颤动,冷汗与血珠交织成凄艳的珠帘,顺着她凌乱的青丝缓缓滴落。她单薄的身躯仍在倔强地挺直,仿佛要用最后一丝气力撑起那份不容折辱的尊严。
新科武状元、羽林卫副郎将陈卯路紧握佩剑立于一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凝视着程安饶的背影,眼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惜,却又不得不维持着朝堂之上该有的肃穆姿态。
“卢卿,这是怎么回事?”和帝面色铁青,质问新任的大理寺丞卢莘谷。
“是臣失职,臣请陛下责罚。”年近五十的卢莘谷亦阴沉着脸,竟有人未经他的允许,在天牢里动刑——这哪里是审犯,分明是往他新官上任的脸上甩一记耳光。
和帝双眉紧蹙,龙袍暗纹在掌心硌出深深印痕。朝堂,离他海晏河清的夙愿,还隔着无数魑魅魍魉。卢氏是大瀛的望族勋贵,与长孙氏有姻,而卢莘谷亦是出了名的铁面阎罗,但未曾想,竟有人能绕过这两重铁壁,对程安饶严刑拷打,可见此人,既不怕相国,亦不忌惮勋贵。
“陛下。”柳若蘅走至殿前,“背后之人固然可恨,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给程娘子疗伤。”她翻开程安饶的手掌,掌纹里的青紫如枝条般蔓延。
和帝走下台阶,双目骤然冰冷:“于太医,这是什么毒?”
于匡济从程安饶的甲缝里挑了一小撮,放在鼻尖细闻了一下,大惊道:“陛下,是西婆罗毒。”
“西婆罗是安南的一种毒木,其树汁能提炼成汁液。”
“她是如何染上此毒的?”
见于匡济面露难色,柳若蘅微微欠身,回禀道:“陛下,西婆罗木能制成香液,在长洛的香市就有售卖。但能售卖的香液务必要加入香根草,一来能解西婆罗木的毒,二来能使香味更能持久。”
和帝还是有些疑惑,却见林堃远便踏步入殿:“陛下,程娘子是戴了昨日打马球的手套才中毒的。”
林堃远身后,滚了一个太仆寺的小吏:“幸亏昨日世子嫔提醒,臣在库房找到一副浸染毒香液的手套。”
见林堃远来得正是时候,柳若蘅朱唇轻启:“陛下,妾虽为程娘子所伤,但西婆罗香之毒诡谲异常,中毒者神思涣散、五感错乱,常陷幻境而不自知。妾以为,程娘子是受此毒所惑,并非存心加害,而是身不由己。”
“世子嫔宽仁大度,朕钦佩。”
看着陈卯路担忧的神色,柳若蘅禀道:“眼下,程娘子神志昏沉,若再耽搁,恐伤及根本。妾恳请,让于太医速带她下去诊治。”
和帝挥了挥手,走至太仆寺小吏跟前,低哼了一声。
小吏像只受惊的鹌鹑,手脚匍匐在地上,抖着袖子拼命磕头:“陛下,手套确实是奴才管的,但香液次次都是长公主殿下派人送的,没有出过差错呀。”
长公主?和帝眸色微变。
“什么东西,敢在陛下面前攀咬本宫。”元持悦闻声而来,东珠坠子映得满堂生辉,“幸亏本宫到得及时,否则冤死了都不知道。”
元持悦屈膝一礼,温声与和帝道:“陛下明鉴,持悦是冤枉的。持悦的马球赛,给女眷使用的都是用香料浸染了手套,既为添香,也为防滑,从未出过岔子,偏偏今日闹出这等祸事——”
她忽然压低声音,指着殿门口一个被府兵押着的女子:“缘由就在于她!”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这个女子全身拴着镣铐,素白中衣被鞭痕染成暗红,散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张青白的面容——
念蕖?柳若蘅藏在衣袖中的手,痉挛般地抽搐了一下。
“陛下,持悦就在这家南洋奇货铺买的香液,没想到这个商妇竟卖毒香!”
“我没有……”念蕖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
“到了御前还在狡辩。”元持悦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陛下,因为此毒,不仅害世子嫔玉体受损、也让程娘子蒙冤受刑,不如就将此无良商妇杖毙,以儆效尤。”
和帝负着手,睨了一眼殿前衣衫破损的女子:“她为何要卖假的给你?”
“西婆罗香中的解毒草稀少又名贵,为了赚取更多的钱,她才这么做的。”元持悦从宫女手中拿过一册账本递上,“这是从她库房搜出的账目,朱笔圈注的正是省去的工序——您瞧这页,她亲笔写着‘横竖死不了人’。”
和帝合上账册,摆了摆手:“随你吧。”
“陛下!”
柳若蘅猛地跪地,裙摆金线绣的折枝花在青砖上绽开,“事情没有查清,怎可轻易了结一条性命?!此事由妾身而起,求陛下宽宏大量,暂且饶了这个商妇。”
“熙妍~你这是在做什么?”金成寅自是知道这件事并不简单,但他现在只想澄明心意,然后飞快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成寅你没有听到吗,她说不是她做的!”柳若蘅憋得双目通红,“若就此杖毙,真相恐永无大白之日。”
“世子嫔,证据确凿,账册、供词俱在,她为牟暴利不惜害人,何须再查?”元持悦眸光冷冽,声如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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