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打？”
“十天后，其他人那边我已经通知过，要留几天让他们准备。”
“可以添人吗。”
话说到这里，季南茵堆起满脸笑颜，断然拒绝：“不行，你道侣成行，还有两位要好兄弟，一添人势必添要一串儿，而这件事要把影响控制到最小，人越少越好。”
“没商量？”
“可以再添一位。”
陆缺道：“庄不清？”
季南茵点头。
白花花的阳光洒下来，填充斗法场的沉星钢废渣，火性未褪，经阳光一晒，散发出类似烧石灰的气味，并且变得很热。
正事已经谈完，季南茵进洞府休息，她前日还在钻研《披甲》之术，身心困倦。
洞府还是半成品，四壁光秃秃的，她各个房间看了一圈，别说床，凳子都没有，仅在进门第一间，摆着一块石头，当做座椅。
但居然有间汤药室。
季南茵移步到水池边儿，池水清澈，微微蒸起白汽，池底铺着大小均匀的火山石。她俯身掬了捧水，温度适中，难的是其中蕴含醇厚的地脉灵气。
显然，洞府里的地热泉连通地底灵脉，承厚土之力，对恢复体魄力量颇有好处。
季南茵脱掉鞋袜，两只脚伸进水池，泡了不大会儿，愈觉舒适，又挽起裙摆，把白如莲藕的小腿没进水里。
陆缺在斗法场检查沉星钢废渣变化，回来后，就见季南茵已经用上他的汤药室。
陆缺遂转身出去。
季南茵撇嘴一笑，解下外罩衣裙，滑进浴池之中，身上仅剩件里衣，经水一浸，里衣变成半透明状，身段显露无遗。
她也不怕陆缺偷窥，想看就看，甚至占便宜也无所谓，反正同辈里也就陆缺和陈问配得上她，若动男女之情，行风月之事，陆缺更是不二人选…陆缺相貌合她心意。
修行四百年，孑然一身，此时身处海外岛屿，孤男与寡女，时机很好，季南茵便思量，如果陆缺欲求欢好，就成全陆缺。季南茵胸有抱负，不耽男女之情，但总是仙道未成，就当这种事是红尘经历了。
正如《诗》云：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可惜。
姓陆的素有兰雪风流的称号，实际是副假正经，出了洞府，径直往海岸而去，寻一块儿平整的石头落座，便开始入定炼心。
季南茵感觉陆缺的气息越来越远，直至与海风相融，近乎于消失，自觉姿色受到严重侮辱，咬牙骂道：“偷窥都不偷窥，真是瞎了狗眼。”
陆缺已入静入定，听不见骂声。
转眼过去八天。
陆缺向宗主禀报出宗事宜，得到许可以后，到商事堂当了一小块乌金，用当的丹劵买来两瓶二返精炼丹，一瓶二返木元丹，带着出宗。
他现在穷的叮当响，浑身上下，还能变卖的东西就剩一块重六十多斤的乌金，不干一票，委实不行。
出得宗门，朝阳初起，万里艳霞，到了四月初，临州暖和起来，晨风吹来依稀花香气。
施展《逾光步》疾速飞遁，不一时抵达见州与景州的交界处，巍巍东屏山在望，只见山蒸云气，万木苍翠，陆缺略作停顿，往妙言宗俯瞰过去，层层叠叠的树木，遮蔽着妙言宗，不过那儿肯定有个小小的心儿，正认真地做早课。
陆缺温和笑了笑，身影一闪，消失于云际。
一进吴州，天气忽变，清婉如画的南国水乡，挂着水烟，也挂着雨，青砖黛瓦与石桥，带着让人思慕千年的柔光。
陆缺戴上众生相面具，化作不起眼的中年汉子，落到梅山，祭奠父母、叔父，以前曾经的小姑娘何若若。
而后淋着微雨，进入三桥镇，采一朵清白干净的莲花，放在吴婴墓碑前。
“心儿已经十八岁，修行上不算出众，但性格很好，很开朗，就如当年的你，等过再些年，我带她来祭拜你，跟她讲你的故事。”
陆缺擦了擦墓碑上的雨水，笑道：“她还没见过世面，觉得一名名叫杜遥的金丹修士很了不起，要是知道她姑姑三十几岁就结丹，不知会惊讶成什么样。”
小雨淅淅沥沥，始终没有下大。
陆缺站在墓碑前说着话，许久以后，才转身离开，赶往真元宗。
进了山门，由真元宗弟子带着，来到杜青青的洞府，分宾主入座，四目相对，陆缺首先移开目光，摇头轻叹。
杜青青老了，虽说面容看起来只是四十岁左右，肤色还很白皙，但陆缺却觉得她老了。
或许是猜到陆缺的心思，杜青青很温和道：“叹什么气，我挺好的。”
陆缺闲说家常：“青青姐，这么多年，怎么没成个家？”
“年轻时候喜欢小师叔（董无间），谁想他误入歧途，后来接掌真元宗，忙的焦头烂额，也没心思想自己的事，或许人生就那么点姻缘，错过了，就没了。”
说起董无间，杜青青的语气依旧温和，似乎当年的情愫已经完全变成回忆，变成别人的故事。
她给陆缺倒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里，低头看着微微泛动的茶烟。
陆缺又问：“真元宗现在怎么样？”
“还好，弟子多了不少，金丹境已经有十几位，我培养了接班人，早有几年就能接替我…不是胡桃。”
“不是她最好。”
杜青青虽然是小门小户的宗主，但风风雨雨二百年，眼力也有一些，早猜到胡桃背后是丰滢、是参合宫暗堂，只是和陆缺关系好，话点到为止。
陆缺喝了半盏茶，取出来时带的两瓶二返木元丹、一瓶二返木元丹，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青青姐，这是我们参合宫弟子自用的丹药，比外售的效果更好，你拿去用，再努力努力，或许能够渡过火炼之劫，成就元婴。”
“拿回去，姐知道这些丹药很贵。”
“不值一提，我先前在宗门当堂主，现在又当长老，给弟子授课，哪回不赚个万二八千丹劵？你尽管用是，靖南郡的同辈，现在可就咱们俩，我想等往后回到吴州，还能和青青姐聊聊家常。”
人上了年纪便如此。
最害怕离去的是别人，难过的是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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