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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恒叹口气，扯了毛毯，盖在她身上，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带上房门。
另一间休息室里，林景然崩溃的哭声，从紧闭的房门里透出来。
顾子恒打开房门走进去。
林景然此时已沉沦在突如奇来的沉重打击中，无法自拔，对于身边出现的任何人，都没有任何感觉。
方大治口干舌燥的劝了他好半天，也是无济于事，看到顾子恒走进来，朝他耸耸肩，摊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一个男人，嚎得比女人还……”顾子恒不耐烦的掠了他一眼，“死的又不是你爸爸，有什么好哭的？”
林景然继续哭他的，压根就没听到他这句话。
顾子恒轻哼一声，伸手把方大治扯出来。
“再回放一遍给我看！”
方大治点点头，陪他走向视讯室，一边打开录像，嘴里直叹：“真是人间惨案哪！我们几个大男人看着，都觉得后脑勺嗖嗖的冒凉气，更不用说苏大夫了！这可是她亲爸爸！啊，对了，她怎么样？现在还好吧？你怎么没陪着她？”
顾子恒不吭声，只默然盯住录像，他也是见惯杀戮的，心理承受能力极强，但看到视频中的内容，仍觉得十分不适。
“杀人碎尸，还冲下水道，尸骨无存啊！”方大治看了第二遍，还是没忍住翻滚的胃液，又趴在垃圾桶边呕起了酸水。
顾子恒也是强忍胸口不适，把视频看完。
看完之后，他交待：“这个视频，苏沁绝对不可以看到！”
“放心吧！我不会让她看到的！”方大治用力点头，“她要看到，这得疯了啊！”
顾子恒垂下眼敛，愣怔半晌，又说：“他们用这种方法，处理苏明远的尸体，那么，当年苏明远的葬礼，又是怎么办的？安葬在墓园的那具尸体，又是谁的？还是说，那里，根本就是一只空棺？”
“不知道啊！”方大治苦笑，“我们刚还在说呢！苏明远是个瘾君子，就算他们不动手，估计也没多少日子活头了！为什么要杀他，还要毁尸灭迹，却又要举行葬礼，这太奇怪了！老大，我真的感觉，这里头的水，越来越深了！”
“管他有多深，我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顾子恒面色阴沉，咬牙说：“我会申请参与此案的调查！你这就给大鱼打电话，让他马上赶过来，协助你一起调查！”
“是！”方大治点头。
顾子恒“嗯”了一声，又问：“你觉得，林景然对这件事，知道有多少？”
“我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方大治回，“他就是个傻白甜，看着年岁不小了，但人很单纯，可能是被父母宠坏了吧！感觉跟苏大夫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愿他不知道！”顾子恒轻哼一声，摆摆手：“好了，你先忙去吧！”
他说完转身返回苏沁的休息室。
苏沁还在沉睡之中。
然而，她睡得并不安稳，那蜷缩的身体，略略伸展了些，可是，那眉头却仍紧皱着，连呼吸也似变得粗重起来。
顾子恒心里一惊，忙走到床边，这才发现，苏沁满头满脸都是汗。
汗水濡湿了她的头发，连身上的t恤，也都汗湿了，本就苍白的小脸，此时简直就如纸一般白而脆薄，两手紧紧的掐住自己的小腿。
她像是一张弓，已经绷到了极致，等待着她的，不是狂暴的宣泄，就是崩溃断裂的毁灭！
“血……好多血……”她突然颤抖着双唇，尖声叫了起来，“妈妈，妈妈，不要死！不要丢下我！救命啊！救命啊，求你们救救我妈妈！她流了好多血！”
顾子恒听到这一句，身子微颤了一样，浑身的肌肉，陡然紧绷。
他僵着身子，站在那里，像个木偶，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呆呆的看着床上的苏沁，在她那可怕的梦境之中挣扎着，那梦境有一种诡异的魔力，让他也不由自主的陷了进去……
眼前再不是警局的休息室了。
滂沱大雨，自黝黑的天际，倾盆而下，将他浇了个通透。
他躲在一辆车后，缩成一团，看向儿时的苏沁，十岁的小姑娘，穿着漂亮的公主纱裙，此时裙子已经被血染得通红。
她是那样的无助，哪怕身边站满了人，哪怕呼啸的救护车，在第一时间飞驰而来，可是，依然没能拯救她唯一的亲人，最爱的妈妈。
电闪雷鸣，人声喧嚣，血被雨水冲着，一点点的漫到他的脚底，那妖异的红色，渐渐的吞没了他的鞋袜……
“妈妈！妈妈！”苏沁的叫声，凄厉悲凉，隔着十数年的光阴，依然有令人蚀骨剜心之痛，顾子恒低呜一声，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不怕！苏沁！有我在！什么都不怕！”他喃喃的念叨着，泪水自脸畔潸然而下。
他哽咽着，发誓一般：“我会保护你的！苏沁，我真的会保护你的！以后，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对不起！”
苏沁在恶梦之中徘徊，她再次回到了妈妈出车祸的那个雨夜，雨声哗哗，血色漫天，失去生命中最亲最爱的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她的绝望和悲伤，漫天漫地，在确认妈妈死亡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天都塌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黑暗和混沌，只剩下冷雨和血腥。
她彷徨无依，哭叫无门，对于那个城市的人来说，那夜的暴风雨，来了又走，可是，对于她来说，那夜的暴风雨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
那夜，苏明远跟赵从敏去国外旅游，外婆尚在遥远的乡下，也无法赶过来，最后只有她，在一个警察阿姨的陪伴下，在医院病房，陪着已经去世的妈妈……
她很怕，真的很怕。
黑暗中，有一个声音坚定的说：“苏沁，我会保护你的！我真的会保护你的！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苏沁颤抖着睁开双眼，正对上顾子恒红通通的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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