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被紧勒不放的老皇帝气息不通，挣扎乏力，渐渐身躯瘫软，手脚都不动了。
那黑影还看着他，却不松开绸带。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站起身绕到床后，掀起盖板，露出床后一个地洞，推推张妃问：“还看不看？我要丢他下去了。”
张妃还是不做声。那黑影便吁了口气，尽力一拖，连人带床单。把皇帝从床上直拖到地下，然后用力一脚蹬去。
尸体嗵地一声掉在洞内台阶上，之后便滚了下去。
黑影呆站在那里，身腰微弯，似乎在低头察看。好大一会儿过去，他才挺直身板，仰长吁了一口气。
“老皇帝完了！”朱品声呆愣愣地心道。“变了！”
陡然间，脑海里如同钟鼓齐鸣，宏大深沉，声波上入地地冲突震荡。
咣——咣——咣——咣——
她一下子抖得全身都把持不住，赶紧坐直，不让背部贴桌腿，同时紧紧地捂住嘴，不让得得个不休的牙齿打出响声来。
黑影最后看了一眼地洞，拉上盖板，再把床左一下右一下地拉回原位。
拉的时候用力不当，他还轻轻地哎呀一声，手一下按住了腰胁。
“父亲怎的了？”张妃惊问。
“啊，不妨事，不妨事！”黑影轻哼着，勉强直起身。
他拍拍手上的灰，走到铜盆架边，就着残水洗洗手，用毛巾擦干净了，低声：
“我儿还是睡吧。长夜难明，明日还要打迭起十分精神，应付各方呢！”
张妃没话。但朱品声看得出她也在抖，因为她的身影已经有点左摇右晃，像是站都站不住。
她爹叹了口气，突然声音大零，咬牙骂道：
“老淫贼，道好还，究竟尔也有今日！今我张某未登御座，先踏龙床，将尔勒毙再气杀！尔便在那下面三尸神暴跳，目眦欲裂好了——但愿尔尚未死透！”
着，他拉掉腰带，两膀一张，脱去大衣服，踢掉朝靴，一跃上了龙凤床，左右一看，重重地跺了两脚。
那床虽大虽厚，却也跺得床脚响。张妃不由回头看看，不解问：“父亲踩它作甚？”
“想到——想到我儿受他欺凌！想到——想到你妈……”老头的声音噎住了。
张妃懂得他此时的心情，不由一阵钻心的难过。
跺这两脚，气是出了，却用力过猛，老头儿又咧嘴捂住了腰，扶着床柱慢慢坐下来，眼里闪着泪花，也不知是疼痛还是伤福
“父亲一定是方才伤了力，快快躺下！”张妃过来扶他，想帮他靠到枕头上。
“不！不！我不睡这啬肮脏床！”老头嫌恶地啐了一口。
完却又想起这是女儿的栖身处所，不由又难过了。
正间，房门外又敲了两下，一人压抑着声：“北部军报——”
父女俩吓得一哆嗦。
张贵妃不由分，伸手把父亲一推，捺到床上，低声：“快盖上！”自己便走到门口，也压低声音问：“可是北军兵渡芦河？”
门外太监看看军报，：“不曾。是李琨已经南渡缮防，请示方略。”
“这是什么急务！”张贵妃呵斥一声，“明日再报。”
回头她看看父亲，只见老头儿情绪发泄过，心里舒坦了一些。听无要事，他无声地咧嘴笑笑，靠向床头。想了想又踌躇满志，便任由女儿用绫罗大被盖住他的两腿。
张妃在床沿坐了下来，静了一会儿才颤声：“父亲，这便将那人留了？女儿依旧觉得是做梦呢！”
老头儿——现在知道是张国丈了——哼了一声：“那厮落窖那一声，比猪还重，可不像做梦！我儿，你旧日的绮梦倒可以重温了。”
张妃抬头看看窗外，幽幽道：
“六郎心中也不知还有女儿没有，哪定得一定是绮梦？况且，那也不过是郊外偶遇，眉目传情，青年男女一时相悦罢了。
“就是他后来托媒合，毕竟也只是初订婚约，六礼未齐，更无嫁娶之实。他今日满可托词女儿已为人妇，一切都不做数的。”
老国丈宽慰她地一笑，道：
“这却不用忧虑。既曾下定，便是定局。即使因皇命打破，那也是万不得已。破镜重圆，古已有之。况且有大半江山作嫁妆，还怕他反悔？若他不仁，我儿也可不义，便出兵一直与他打下去，也不是太大难事！”
张妃吃惊，问：“父亲为何这般，难道料定六郎不肯娶女儿么？”
张国丈笑道：“并非如此。只是为父想为我儿宽心而已。有大好江山为质，他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我儿今非昔比了。”
张妃倒不那么肯定，过了一会儿，转移了话头：
“今日韩贱人落水一事，倒与了我们一个好口实。明日起，父亲是劳累忧心，兼带雾浓霜重，这才偶感风寒，这就更得过了。”
张国丈道：“我儿是怕我多话？那好，老夫明日就少开口，只用眼睛示意，其余该的话由你就是了。”
张妃道：“只因宫里人多事杂，父亲多不熟悉，恐怕错了，待女儿应对与父亲看，慢慢也就知道了。宫外的事，女儿却不便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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