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府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不过空相臣变了很多。
趁着天气好的时候，他常在树下喝茶，面前的小桌上会放着两盘糕点，水晶酸枣糕，藕粉桂花糕，特意吩咐做了不甜的口味。
他从前不爱吃糕点，现在却多少吃一些。空相臣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习惯。
酸枣糕不让人生腻，入口即化，酸味和甜味中和得很好，想让人回味。桂花糕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与热茶倒是相配，不可多食。
他私以为这样做或许能留住她的痕迹。于是学着她的样子，随着日子慢慢改变着自己。
第一年，空相臣让人从南山森林里特意运来一株百年凤凰花种在了院子里。凤凰花活了下来，却没有开花。
第二年，空相臣搬了一把躺椅在凤凰花树下，喜欢躺着睡一小会儿。这一年凤凰树依旧没有开花，不知是什么缘故。
第三年，凤凰树终于开了花，轰轰烈烈地开满了所有的枝丫，鲜红热烈，像是要把积攒了许久的等待都用完似的。
凤凰花如火赤红，落了满地。空相臣仍旧是一身素衣，长发半束，经常仰头看着盛开的凤凰花。
谁都不知道此时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偶有一朵落在衣袖上，他并未拂下。赤红的一抹和素净的白，此刻却极为相称。
不得不承认，他在拙劣地寻找属于她的痕迹。
＊
喜欢和爱意这种东西无法寻根究底，也无法真正看清它最真实的模样。在后来的日子里，空相臣把回忆一点点掰碎，全部摊在面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时动过心。
可他知道自己曾经有过最大的决心是什么时候。
下令让禁卫军查抄温府，不顾一切将她带出温府的时候，空相臣看着怀里触手可及的她，他其实想要有和她的以后。
他真的想过。
可这世上的相遇和缘分永远不是最好的时机，如果能更早遇见她，是不是一切又会不一样。
但是这世上总是没有很多很多的如果。
在此之前，她已经爱上了别的人。
再后来，空相臣听说清元门有一场大婚，极为热闹，天下皆知。
他真心替她高兴，让人送去了一份新婚贺礼。
＊
九闻执重新掌权，将朝堂上下统统换了人，在空相臣的辅佐之下新设学堂，推行仕学，选用人才。
空相臣大力推行民生之策，主张免除徭役赋税，租种分配官家良田，鼓励各地商贸。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九闻执曾经问过空相臣，如今的治国之策何为根本。
空相臣答，民生，即为百姓。
“她说过，天下在于百姓。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不安，亦是天下不安。”
九闻执看着空相臣，继续问：“这世上有些人，错过了便就是错过。于她，你就没有后悔么？”
“何为错过。”
空相臣神情释然，一身白衣胜雪。
“在我这里，没有错过，何来的后悔。”
“空相臣，别自欺欺人了。你知道她就是你一直找的界外之人，她能解开你身上的诅咒宿命。难道你就没有犹豫过？没有计划过？那日她明明在门外听见了这一切，可你却始终没有问她。直到她离开前，你也没有将你自以为藏着的爱意告诉她。告诉她，有那么难么？你当真不后悔么？”
后悔过么？
空相臣似乎也问过自己。
可人生漫漫，光阴飞驰，比之情爱纠葛，总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是宿命，也是责任。
没有宣之于口的爱意，如眼前他仰头便可以看见的盛开的凤凰花，热烈赤诚，灼灼其华。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偶尔也会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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