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言第二次错过头疾发作。
睁开眼的一瞬间,宋言脑中在没有一点观星的念想,只急忙去寻江潋踪迹。
烛火已经燃尽,天边泛着浅白,微弱的天光落在江潋肩头。人爬俯在桌上正睡着。
宋言将起身的动作放的及轻。到了江潋身侧,弯腰去看他。
就见他侧脸枕在自己臂间,眼皮薄的能看见几丝细微的血管。唇间耳侧皆没有血迹。不知是擦干净了,还是这次确实尚可,因为看他样子,宋言觉得与昨天差别不大。
缓缓吐出口气。宋言安下心,又轻手轻脚走到窗边。
还有最后一次,她想。下一次结束,江潋应该就再也不用受苦了,这样想着,望着晨光的眸子便软了几分。
与四娘季怀生会和后,四人用一整日赏过了十里花村的各色花植。日落前再次乘船到了芙蓉镇。
出乎意料的是。十里花村无甚花。芙蓉镇却正是花团锦簇的繁茂景色。大大小小数十园子都种满了木芙蓉。最大的园子是镇中首富建造的,除了望不到尽头的芙蓉,还修了廊桥水榭。供游人休憩观赏。
四娘挥了挥衣袖,四人租下三间水榭上的绣屋。立于屋中,几乎能看尽园中绝美风光。
宋言却无心观赏,心中难掩兴奋与担忧。兴奋只剩最后一次头疾发作,担忧江潋会不会有什么事。
只盼如昨夜一样,无什大碍吧。
此时她坐在窗前月牙桌边。手中摸着茶杯,目之所及是花团锦簇的繁荣之貌,耳边能听见隔壁四娘与季怀生笑闹说话的声音。
敲门声响起。是江潋过来了。
起身开了门。就见江潋负手而立,身后是大片的鲜艳花色与水光。光影交错在他衣衫上,又落到宋言面上。
“殿下,时辰快到了。”
宋言一时间揪起了心。侧身让他进来,又将门合上。
江潋走至桌前给她将茶盏斟满。等宋言过来,将小药丸递给她。
宋言垂眸看去,是跟昨夜一样的药丸。没有立刻伸手去拿,而是问道:“国师这药,到底是止痛还是安眠。”
眼眸紧紧锁着江潋神情,果然见他怔了一瞬。
江潋心中叹息,抬眼看她,如实道:“安眠亦止痛。”
宋言却没在去看那药丸,心道就知道这东西有问题,怨不得自己昨夜睡得又沉又久。
“我今日不会吃的。”
“对殿下有益无害。”
宋言不与他对视。坐到桌边,“那也不吃。国师坐下喝茶吧。”
江潋眉心已是皱的极深。“殿下…”
“国师还是省些力气吧。今日发作又不是在深夜,天光大亮的,我何必睡得那般死。”
劝说的话卡在喉间。江潋不知她为何如此抵制服药。却更担忧接下来的境况。
蝉鸣拉的刺耳又绵长,妨似化作了剪不断的丝线在空气中缠绕拉扯。要将人都困成蚕茧,烦不胜烦,吵得人头疼。
宋言起身将窗扇关上,想尽量隔绝那恼人的蝉鸣。噪声低下几度,但头疼之意不减,她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头疾犯了。
急忙去看江潋,就见他面色已经很不好。眸子却依旧紧紧盯着她看。
“殿下,将药喝了吧。”
宋言摇头。眉宇间浮起忧色,“国师去床榻上躺着吧。”
江潋指尖捏住了桌沿。有些无奈的笑,“我不会沾染殿下床榻的。”
宋言看他面色越来越虚弱,也懒得再跟他拌嘴。只急道,“你就没有能止痛的药给自己吃?”
“对我没用。”一句话说完,胸口已翻滚起灼疼之气再难控制。以拳抵唇,重重的咳了几声,顿时自唇边溢出几丝鲜血。
这最后一次,比他相像的更加汹涌。
咳嗽之意不间断,闷闷的咳过许多次,逐渐觉得耳鸣眼花。怕吓到宋言,努力抬眼去看,却只能看见几个虚晃的影子,他连聚焦到她的脸都做不到。
终于,咳嗽停下。却有一股子更浓烈的滚烫灼热之气自胸口窜到喉咙、又烧到双目,疼痛对现在的他来说,似乎是最轻的惩罚。焚烧的感觉才让人刻骨铭心,滚烫又热烈。
宋言看着他仰面靠在圈椅中,空洞的眼神望着屋顶,双臂垂在身侧,明明是放松的姿势,可是他没有生气的面容让自己知道他很不好。
“国师…”
声音里带了战栗。
圈椅中躺着的人这时又缓慢坐了起来。双手攥着扶手,牙关开始打颤。
焚烧之后的热辣痛觉将将散去,江潋就觉自己又被抛进了极冻之地。寒气来自四面八方,慢慢侵入他的皮肤、内脏。
他虚虚的直视前方,似乎看见了没有边际的冰封与皑皑白雪。
冷啊,太冷了,手指已经僵硬的难以伸展,他维持着坐姿渐渐被冰封了一般,再难动作,就连呼出的气息都结成了冰粒扑簌簌的落在他衣衫上。
就连心跳的速度也渐渐缓慢,似要屈服这极寒之意。正在他意识混沌之中,却忽然觉得有一具温热的身子贴近自己。
纤细的手臂圈在了他腰间,柔软的发丝蹭在他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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