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264.大傩之礼（十七）
应邵熟读典故，励志要制定汉朝的礼仪。
自然很清楚这些儒门圈子里的你争我夺的脏事儿。
她很清楚，曹氏搞《汉礼》，被其他世家搞得家学沦丧。
不是因为曹氏搞得儒家学问不好。
而是曹氏这个儒学新星，搞得太好了，动了别人家的奶酪。
动奶酪不算什么大事，生不逢时才是。
新东西总要踩老东西，只要有人肯推。
曹氏偏偏运气不好，没人推就算了。
不是家里的顶梁柱突然暴毙，就是看重曹氏的帝姬突然暴毙。
总给其他的儒学世家，找到打屁股的机会。
鲁国曹氏经营了儒学百年，想成为儒门世家。
经历曹充，曹褒两位两千石。
因为《汉礼》成了邪说沦语。
于是鲁国曹氏彻底没落。
再看沛国曹氏这一支。
所幸，还有一个名声极好的贤宦曹腾在宫廷里撑场面。
可惜，曹腾这位大长秋是个宦官，注定成分不好。
曹腾倒下，便还有曹嵩继承爵位，为她继承家学。
曹嵩虽然学不出什么样子。
但是曹操还是能学到几分曹腾与曹褒的仪范。
不然，曹操也很难和蔡邕这些人玩到一起去。
“孟德，你对礼法上的东西了解得这么全，有没有考虑成为大儒？”
应邵和曹操聊了一夜。
对曹操很是改观。
按照过往曹操和那些纨绔千金一起戏弄良家少年的传闻。
她总把曹操和袁氏姐妹那种靠着继承有钱亲戚遗产的暴发户联系到一块。
以为曹操是个只懂得狐假虎威的打手。
可是真正和曹操躺在一起，她才发现，曹操有做学问潜质的人。
这样的人，上得了殿堂，下得了军营。
这是未来要做“通儒”的人。
也难怪桥太尉说：“吾见士多矣，未有若君者！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然而，曹操对应邵的回答是……
学问？学个屁啊！？
郑玄做学问，这么厉害。还不是被帝姬，杨赐，袁隗忌惮，联起手来，赶得到处跑！
她已经把儒学的考究做到了极致，再没有比她更会做学问的人了。
我要是做学问，肯定比不过郑玄。最多就是个郑玄第二。
许多年后，曹操从董卓手下逃走，成为一方诸侯，曾做过一首《董逃歌》。
歌词是：“德行不亏缺，变故自难常。郑康成行酒，伏地气绝。”
世之大儒，有德者，死于非命，无德者，化身暴徒。
大儒郑玄死在袁绍的军营里。
大儒华歆对帝姬一家施虐。
卢植郁郁而终，管宁躲在辽东不愿回到中原。
至于王朗之流，曹操可还没放在眼里。
可世人却把王朗母女当作圣人。
成为大儒的美梦，早在曹嵩那时候，沛国曹氏就已经不做了。
曹操又怎么会做这种不切实际的噩梦呢？
应邵听后摇头，感慨不已，知道曹操是无法与自己同路。
但两人还是很珍惜今晚这段光阴。
所谓一期一会，会者定离，世当珍惜。
就让我们一起喝酒唱歌，做一场好梦。
曹操也是这样想的，于是不再聊礼法与历史，聊起了唱歌。
两人坐在嘉德殿外，从一更天唱到二更天，才回到行舍内躺下，脚碰脚地睡觉。
应邵总还在期待两人有一起共事的一天。
可应邵大概想不到的是。
两人不只是不能同路。
后来还有不共戴天之仇。
许多年后，曹嵩和曹德离开徐州，路过泰山郡。
作为曹操的好友，两千石太守的应邵收到曹操的信件，负责护送招待。
然而，因为应邵一时疏忽，士兵未能及时抵达，曹嵩死了。
曹操疯了。
如今躺在一起闲话家常好似姐妹一样的二人，未来竟然会变成无法回头的死对头。
……
……
夜之四更，伸手不见五指。
听到应邵平稳的呼吸声，曹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打开行囊，里面是一件富家千金披在身上的狐裘，用的是今年幽州辽东郡进贡到少府的皮草。
这是少府曹嵩给她的，祝贺她即将升迁县令，并且许诺，只要她在顿丘好好干，不久后就帮她跑一跑关系，未来五六年左右，必定能从县令升迁为郡守，成为沛国曹氏的第四个两千石。
她并不喜欢母亲这般铺张浪费。
尤其是把狐裘这样东西做成衣服来穿。
若是把这一件价值万金的狐裘卖掉。
便可以买成千上万的毛布。
进而收拢数以千计的寒民为自己卖命。
这才是最值得去做的买卖。
只是这样的事情，以她目前的身份还不能去做。
普通小民不得官府授意，随意开粥场赠衣服，会因为收买人心，而被关进大牢。
即便是做慈善，也需要有县令、郡守、刺史这样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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