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两颗火种
圣树森林北方，一支衣衫褴褛却气势昂扬的队伍正向东方行进着。
他们将伤痕遍布的铠甲扎在仅剩的战马上，身上披挂着破破烂烂的衣、大氅与猎来的兽皮，将刀剑扛在肩上一边前进一边用脚踢飞没过膝盖的积雪，口中高唱着跑调的民歌.倘若单看外表，谁都会觉得这大概是支刚掠夺归来的盗贼团，很难会有人把他们与当世最精锐的君王亲军联系起来。
路西亚却觉得这样很好。
年轻的生命就该在冬日与白雪之下纵情高歌，而不是与同样年轻的敌人挣扎在泥潭里互相撕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武器捅进对方的胸膛，虽然后人以英雄称呼他们，可在生命最美好的时光里，他们还是像野兽一样死去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样令人惋惜的落幕少一些，再少一些，直至消失在这座世界上。
“陛下的心情似乎不错——”亚当同样披着一袭熊皮大氅，和其他士兵不同的是他的身材过于魁梧，以至于远看起来真像一头人立而走的棕熊，“是难得撞上了一个晴天的缘故么？”
自路西亚从重伤沉眠中苏醒之后，南征军上下都已自发更改了对他的称谓，在将士们看来，所谓封王大典不过是摆给其他两大王朝看的形式。
殿下早就是他们认定无疑的新王，经此一战更是完成了从王子到君王的最后一次蜕变，想必就是普拉顿桑克斯陛下见到这一幕也不会追究他们的僭越，反而只会为天空之城下一位君王的诞生感到欣慰和自豪。
“是啊.”路西亚抬头看向枝叶间斑驳的日光，树梢上的积雪被高昂的歌声簌簌震落，轻柔地在空气中飘舞着。
“极北冰原的天空已经阴郁太久了，久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种时候，谁又会拒绝太阳呢？”
“过去的你，也是这样吧——”他将眸光转向亚当，冰蓝的瞳孔仿佛洞穿了一切隐秘，“早在北伐之前我就注意到了关于你的情报，在你伤重难愈的时候，那座叫库尔罗斯的萨米尔村庄收留了你，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在你不告而别的那天遭受了希莉亚家族的屠杀。”
“很抱歉，我曾命斥候搜集过关于葛兰.希莉亚以及她背后之人的情报，目前只能确定她身后站着当初七位圣堂大主教之一，然而自北境之战爆发伊始他们便不见了踪影。我推测那位大主教如今已经混进了巨人高层，躲藏在圣地之类外界难寻的角落，葛兰.希莉亚多半也追随在他身边。”
亚当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手伸进胸口贴身的内兜，摸出一柄掌许长的短刀，刀身似乎是用某种极其坚韧锋利的材料打制而成，轻便之余反射出一片森然的寒芒。
他将短刀递过去，轻声道：“陛下识得这柄刀的材质么？”
路西亚接过在手中轻轻掂了两下，目露讶异道：“是远东出产的破甲龙矢，既能出现在你手里，应该是战争爆发之前北境贵族从我那里订购的吧？”
“我在库尔罗斯村外昏迷，被那对萨米尔姐妹捡回去的时候，身体里留下了足足十二枚破甲龙矢，村民们为我清理了创口，用箭簇打造了这柄刀这一年来，我每天都想着把它钉进那头畜牲的头，放干她的每一滴血。”
“会有机会的，”路西亚将刀递了回去，瞳孔中泛过一抹冷光，像是将短刀的锋寒留驻在了眼睛里，“巨人卷土重来，靠的绝不仅是圣地里残存的那点力量，镇守府和圣堂本该锁死他们死灰复燃的一切可能，是黄金王朝内部自己诞生了叛逆，这些败类双手沾染的罪孽远比巨人更多。”
“倒是你，在复仇之日到来之前不要太自责了——”他提醒着曾经的监视者，也是最后的监视者。“那种毫无意义的罪恶感会像毒药一样侵蚀你的一切，直到仇恨的火焰将你和敌人一起焚烧成灰。”
“放心吧，陛下。”亚当扬起年轻而孤高的头颅，任由林间的风吹冷眼角泛起的灼热。
“每一天，每一天我都会回想起那些死在猎狼骑士屠刀下的人们——维希女士，库尔罗夫村长和他的独子卡利斯特，以及那些稚嫩的孩子们曾经我固执地相信是我带给了他们一切厄运，自责与愧疚啃噬得我快要发狂，可慢慢地，我想起了一些细节，一些本该在禁忌之火燃烧下荡然无存的细枝末节”
“譬如我最后倒下的地方，那里绝不该距离库尔罗斯村那么近，哪怕当时我重伤之下神智近乎涣散，监视者常年的死亡训练至少也会保证我最后的警惕——我藏匿那本禁忌祷告书的位置离村子足有三里，那么昏迷前我一定会确保自己倒在更加远离人烟的位置。”
“但在那之后长达两个月的昏迷时间里，我不仅没被圣堂卫队或贵族私军发现，反而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出现在了库尔罗斯村口，体内还多了两颗绝非我自己凝聚而出的‘火种’。”
“两颗火种？”路西亚皱起眉毛。
亚当携带潜逃的那本禁忌祷告书已经毁在了他与葛兰.希莉亚的战斗中，但在见到路西亚的第一时间，亚当就默写出了祷告书中十一式禁忌祷告的内容，包括最后一式语焉不详的“禁忌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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