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理会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吕方带着竹儿离开。
公报私仇也好，落井下石也罢，相对于贺家父子的做法，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仁慈。
公道自在人心，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回到府衙，吕方让竹儿回院子里去，自己径直到吕梁办差的房间里。
吕梁见他回来，问道：“贺正词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
吕方点点头道：“我抓碎了贺成材的命根子，这辈子他估计别想人道了。”
吕梁忍不住抬起头，露出惊讶之色，“你让他变成太监了？”
吕方道：“他自己送上来的，要不是他想打我，我还真没想这么对他。”
这话有点言不由衷。
吕方不得不承认，自己用言语刺激贺正词、贺成材父子的时候，就隐隐有想激他们动手的想法。要不然他不会在贺成材刚刚动手的刹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碎贺成材的蛋蛋。
吕梁深深看他几眼，道：“他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心里却是把之前那句话给收回来了。
二郎这样的，应该算不上是心胸不俗吧？
不过二郎以后要想在大渝官场上混迹，却也需要这样的手腕和心肠。不然，只会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
瞧着吕方还站在面前，吕梁又道：“还有事？”
吕方道：“你这有没有咱们宁远酒坊的资料？”
这是他在回县衙路上想到的新主意。
与其到酒坊去买那些没经过蒸馏、陈酿的酒，倒不如直接买个酒坊。工具、酿酒师都是现成的，到时候自己只需要亲自上手蒸馏、勾兑两个步骤就行。这算是新型白酒的核心工艺，只要密不外传，就不用担心别人能够仿制出来。
吕梁微愣，然后道：“你打算开酒坊？”
吕方点头道：“对。”
吕梁微微皱起眉头，沉吟道：“二郎，你想做生意，我是支持的。但是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会想开酒坊么？我们宁远县稍微能上得台面的酒酿也就只有桂花坊的桂花酿，其余的，都只能算是糙酒。生产工艺虽是不难，但利润不高，销路也仅仅只限于宁远县。你开酒坊，打算通过什么途径挣钱呢？你会酿酒工艺？”
“会。”
吕方笑道：“我当然是有把握酿造出比桂花酿品质更好的酒，才会要开酒坊。”
吕梁惊了，“你什么时候学会酿酒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身上的秘密好像比自己还深。
他明明没有看过什么书，却平白无故就有了能够碾压大渝士林的诗才。
别人不知道，他吕梁还能不知道吕方到底是不是有刻苦用功吗？
这也就罢了，他勉强可以说服自己是因为吕方天资不凡。
但吕方又能做各种新奇好吃的零食，还做出鸡精那种佐料，现在又说会酿酒工艺，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房间里可明明没有什么制造零食的工具。
而且，也没见他去采购过原材料。
好似自从被士子扔进水里以后，吕方整个人就灵窍顿开了。
本事多了，连性格都变了。
这绝不会是和光同尘。
吕梁深深看着吕方，等待他的回答。
吕方看吕梁这眼神，就知道吕梁已经心中起疑了。
他早就料定，这天早晚会到来。
自己凭空变出鸡精、牙刷、零食，这本来就是奇怪的事情。
而他当然已经想好说辞，道：“我说是仙人梦中所授，你信吗？”
这个年代仙鬼之说颇为盛行。
吕梁眼神仍然狐疑，“那你是怎么做出那些吃食来的？莫不是仙人赠与？”
吕方轻笑着，“当然不是，仙人只在梦中出现，怎么可能会给我这些东西。他只是传我制作方法而已，这些都是我平时上街时用买回来的食材随手所制。还有的，的确是从海外游商手中购买。”
吕梁沉默不语。
吕方知道他还是不信，又道：“哥，我有我的秘密，你也有你的秘密，不是么？”
吕梁又看他。
吕方接着道：“你知道我为何不追问你的秘密吗？”
吕梁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哥，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害我。即便有些事情瞒我，也是为我好。”
这话，让吕梁的眼神陡然变得深邃起来。
继而，忽地轻笑，“好，那我也就不问你了。不过，你梦中仙人长什么样子？”
吕方翻着白眼道：“鹤发童颜，白须飘飘的老头。”
吕梁愣道：“就这么简单？”
吕方道：“仙人不都是长这个样子么，有什么奇怪？要不下次他再出现在我梦里时，我问问他为什么长这副模样？”
吕梁笑着摇摇头，“罢了，我怕仙人会忍不住想要揍你。”
吕方耸耸肩膀，“帮我整理宁远酒坊的资料吧，我想直接买下一家。”
“行。”
吕梁答应。
“尽快。”
吕方又说，然后向着外面走去。
他知道吕梁肯定不会相信自己这番说辞，就算相信，也不会全信，但无所谓。正如他刚刚所说，吕梁是他血浓于水的亲哥哥，就算知道自己身上有秘密，也绝不会为挖开这些秘密而逼迫自己，更别说害自己。
吕梁看着吕方背影。
直到吕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他仍然发怔良久。
然后，嘴角忽地扯起微笑，喃喃自语道：“仙人传梦……就算是鬼神附体，你也仍然是我的弟弟。我相信，你也不会害我。”
说完，对着门外喊道：“让税曹梁录事将本县酒坊资料送来。”
“是。”
外面响起衙役的应答声。
税曹，是大渝县衙内诸曹之一，负责征税之事。
而税曹录事，即是主管税曹的录事。隶属于县主簿之下，虽然只是小吏，但颇具实权。
关于宁远县各行当生意，税曹录事算是最为清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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