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调冷淡,听起来毫无起伏。
然而颜流玉怎么听都觉得她是在指桑骂槐,本就重伤的身体登时气血翻涌,更加难受了。
“你……”
颜流玉本想发怒,但顾及着慕容奉在场,便克制住了自己,只用委屈的表情看着他。
“阿奉……”
听到她叫这个名字,慕容奉下意识面色一变,心虚地抬起头去看舒凉。
然而对方却只低头看着怀中的兔子,仿佛没听见一般,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流玉声音小……师姐兴许是没听见吧……
慕容奉松了口气之余,又莫名有些失落。
他的表情变化被颜流玉尽收眼底。
她咬了咬牙,抬起手扯着少年的衣袍,强调:“真的是他打伤我的,我没有撒谎。”
慕容奉看着少女澄澈倔强的眸,顿时没了主意。
……难道,他真的要向师姐的兔子问罪吗?
没等他下定决心,舒凉反倒率先抛出了一个问题,她模仿着风长月那总是冷淡而沉稳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正经,让人分不清是询问还是兴师问罪:“我倒是很好奇,颜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我的住处,还进来了我的屋子?”
顿了顿,舒凉不疾不徐道:“此处僻静,天剑宗的其他弟子并不住在此处,就连大师兄和小师弟的住处也离这里甚远,整个天剑宗无人不知我不喜欢有人不请自来,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四处闲逛,走错了路。”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颜流玉事先准备的说辞堵得严严实实。
……她本来的确是计划着,若是在离开前被人发现了,就用这个说辞装傻充愣,反正天剑宗的众人对她都很宽容宠溺,不会同她计较这些的。
——除了这个,本来不该出现的,风长月。
她的话提醒了慕容奉。
他疑惑地看向怀中陷入了沉默的少女,询问:“对啊,流玉,我不是交待过你,师姐不喜欢被人打扰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颜流玉的表情微微变了变,“我……”
她开口,作势要为自己的行为解释,然而刚说出一个字,便有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瞬间将她鹅黄色的衣衫染红。
下一秒,少女晕了过去。
慕容奉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大脑一片空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将人抱起来,匆匆忙忙落下一句:“师姐,改日再来向你赔罪。”
说完,他便抱着昏迷的颜流玉冲了出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舒凉摇了摇头。
赔罪?显然是不可能的。
以慕容奉对颜流玉的信任程度,他最后,一定会相信是她的兔子伤了颜流玉,而一只看似无害的兔子怎么可能伤人呢?当然是背后有人授意。
这背后之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至于颜流玉怎么会出现在她的住处?
这就更容易糊弄了,反正她只是一只修为不高的兔子,不管是被人控制着走进来,还是看到可疑之人追过来最后追丢了,都能说得通。
舒凉笑了笑,摸摸兔子毛茸茸的脑袋,将他放下来:“干得好,乖兔子。”
沉默片刻,裴夙道:“……我不是兔子。”
舒凉将往旁边挪的兔子抓过来,揉着他的耳朵,勾起唇,眼中闪烁着恶劣的笑:“哦?我以为你喜欢当兔子呢,毕竟兔子这么可爱。”
舒凉意味深长地加重了“可爱”两个字,听起来透着几分阴森的意味。
“……”
听起来,她并不喜欢兔子。
裴夙明白过来。
那么当初他询问她喜欢什么动物时,她说喜欢兔子,大抵是句反话了。
……那这些日子她看着他这兔子的形态,该不会是恨得牙痒吧?
裴夙心中隐隐懊悔。
舒凉蹂躏着这对儿柔软的兔耳,将它们打成一个简单的结,松手便恢复了原状,也没见这家伙开口说疼,不闪不避,一副乖乖任她欺负的模样。
……啧,欺负可怜的兔子,可真让人有罪恶感呢。
舒凉这么想着,动作却不见停,乐此不疲地欺负兔子。
裴夙语气中带着疑惑,仿佛理所当然般,随口问:“若是这么厌恶她,杀掉不就好了?”
这个“她”指的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听他一本正经地和她讨论起制造命案的事,自然得就像在讨论今天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一样,舒凉忍不住勾起唇,带着一抹笑,戏谑着叹息:“唉,我倒是想,不过你难道没有发现,那是一只生命力顽强的兔子吗?”
虽然看起来很脆弱,能随意抹杀,可事实上却是一只光环强悍的,像小强一样的兔子。
闻言,裴夙陷入了沉默,半晌,不由得认同道:“……确实。”
以他的实力,自然能一眼看穿颜流玉的修为高低。
方才在颜流玉意图触碰他的那一刻,裴夙的反击是带着杀心的,并没有所谓的怜香惜玉。
他本以为,这只于他而言如蝼蚁一般脆弱的兔妖,会就此死亡,即便幸运一些,至少也会被打回原形,失去这百年来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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