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成章为这一天早就做好了准备，闻言就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似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一抹惊愕。
可这一丝惊愕很快便化为满脸冷意，他的目光谨慎又凌厉的直视程韬，“程大人是什么意思？”
他的表现完全是一副误会了程韬意思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原本就知道这件事的影子，程景灏心下奇异般的松了口气。
“你误会了，这画像是真的，”程景灏开口了，“我们今天来，就是因为上次我爹见了你后，怀疑你跟先皇有关，于是去查了一些事，确定了你的身份。”
墨成章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我的身份？想必二位早就将我的情况查清楚了吧？我自小在越州长大，从未出过越州，我爹乃是朝廷的罪臣，我娘只是普通的妇道人家，我连科举都无法参与。”
说到这里，他的双手负在身后，站得挺拔笔直，淡定自若的道：“再说了，这世上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长得像的太多了，我们山里就有好几个例子，你们若是不信，我立刻让人带他们过来。”
程景灏为了这一天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对墨成章的说法，他立刻便道：“据我们了解，你养父曾是吏部的司封主事，因被人陷害才会入狱，之后当今登基大赦天下，墨家人被遣往越州商河县上阳村，两代内不可参加科考。”
司封主事只是从七品官，还是先皇改制以后才算入正品之中的，在之前这个职位与吏员等同。所以，严格来说，墨老爷就是个京中随处可见的小官。
另外，程景灏说的两代是包括了墨老爷这一代的，算上墨成章就是两代，所以按照原本的情况，墨成章的后代便可以参加科考。
虽然墨老爷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但因为在吏部，接触了许多文书之类的，在当时的环境下被人忌惮，连带着被害入狱。
可以说，墨家的悲剧完全是林家人一手造成的。
程景灏说完这些，认真的看着墨成章道：“你是在盛京出生的。”
“不用程公子提醒，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哪里出生的，可……那又如何？”墨成章眉梢微挑，“就因为这个，我便要去怀疑生我养我的亲生爹娘？如此一来，你们又让我将亡父至于何地？”
“你的亲娘是程媛！”程韬忽地大喝一声，胸口起伏不定的指着墨成章怒道，“当年她若不是为了生下你，又怎么可能难产导致身体大不如前，最后死在宫里！”
媛姐儿当初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孩子，竟然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
此刻的程韬虎目含泪，看着墨成章的眼中又怒又气，还有淡淡的失望。
墨成章在听见“程媛”两个字时，心中紧了紧，可他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平静的看着程韬，“程大人非要我认下此事，无异于将我往不归路上引，恕我不敢苟同。”
不管程景灏父子如何，死去的程媛的确是他的生母，而且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如果没有程媛的关系，他也不可能得到颜秋思毫无保留的关照。
因此，对程媛，墨成章的感情是复杂的。
程景灏眸光微亮，张口道：“程媛是我姑姑，关于你的身世，我们不会胡乱攀扯，定然是拿到了真凭实据才会来找你。但你说得对，此时的确不是恢复你身份的好时机。”
他说完后，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一个紫檀木盒子递了过去，“这里是有关你身世的所有记录。”
墨成章垂眸看了看，没接，抬眸淡淡道：“你们找错人了。”
程景灏举着盒子的手紧了紧，并没放弃，“不管我们是不是找错了人，你看看这些也不费什么事。”
“程公子可能不知道，我们山里没有闲人，每个人都很忙碌，尤其是我。”墨成章毫不客气的回道。
反正他是不会去看这些东西的，都知道的事，干嘛还花时间？再说了，这东西要是带回去，万一被云氏和几个姐姐看见……
墨成章光是想想，心里就又坚定了几分，坚决不能接下这个盒子！
程景灏脸上神情一僵，过了一会儿才收回手，挤出个难看的笑来，“也好，等时机成熟，我将人证找来，到时候跟你养母对质一番便知。”
听他提起云氏，墨成章眼中的阴霾一闪而逝，声音冷冽，“不必了。”
看来，要想个法子尽快了结前世的恩怨了。
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要想不被惦记，就得把贼解决掉。
“哼！”程韬重重的冷哼一声，“如果媛姐儿地下有知，她拼死生下的儿子却不愿认她，恐怕会死不瞑目。”
墨成章对程韬是一点好感都没有，闻言不无讥讽的回道：“且不说这事是否属实，只说过了这么多年，先皇后怕是早就投胎去了，哪里来的死不瞑目？”
他并非不承认程媛，只是不想当着程景灏父子的面承认罢了。既然他承认了，程媛又怎么会死不瞑目呢？
“你！你……”程韬没料到墨成章竟然会这样说，又气又噎的说不出话来。
程景灏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眼前的人同他记忆中的忽然有了割裂感，前世的墨成章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记得之前看到的郑氏，性情似乎也有很大的变化，难道郑氏对墨成章的影响如此之大？竟是连性格也影响了吗？
墨成章望了望窗外的日头，回头对程韬拱手道：“时候不早了，刺史大人若无别的事，恕不远送。”
做戏做全套，在没扳倒他们之前，不能让这两人对他产生怀疑。
程韬袍袖一挥，冷冷的看了墨成章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程景灏冷静了一会儿后，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此时脸上再次挂上了他的招牌笑容，温和的对墨成章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认定了你就是我姑姑的孩子，是我的表弟。”
墨成章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更别提回话了。
虽然有些自讨没趣，但程景灏颇有些甘之如饴，对墨成章的态度并不在意，“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和我爹都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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