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资格站在金銮殿内的，哪一个不是高智商，在官场上爬滚多年的老油条，他们都看得出来，郑开复表情沉静淡定，说话中气十足，一副胸有成竹，老神在在的笃定样。
再观杨化成，脸色苍白，紧张，额头冷汗直飚，中气弱，气势上完全被对手碾压，明面上已输几成，再者，若不是心里有鬼，会有如此心虚表现？
再者两者的先后回答，郑开复有理有据，全面详细，杨化成明显是搪塞，就算勉强蒙混过关，也给人一种情况不妙的感觉。
在场的绝大半官员已心里有数，冒功欺君的极可能是杨化成，这家伙死定了。
心思活泛的大臣想得更深更远一些，襄州刺史郑鸿利欲熏心，作死趟了这淌浑水，同样是犯了欺君的大死罪，就算命大不死，头上的乌纱帽也必被撸掉，那空出来的职位就有得争了，嘿嘿。
一州刺史，朝廷的要员大吏，地方的土皇帝，真正的大肥差，不知道多少官员眼红羡慕妒忌，争得头破血流，得提早做好准备了。
太子一系的大臣原本力挺杨化成，但看了他的表现与反应，心里都已在唱《凉凉》，谨慎的人已打算袖手旁观，明哲保身。
也有一些老顽固仍心存侥幸，对杨化成仍抱有一丝希望，他们都是太子魏崇文的死忠。
“此事暂且放下，杨化成，你既说这赈灾之法是你想出来的，那就简略说说几大事项吧。”元德皇帝挥手示意百官肃静，然后提出第二个问题。
“臣遵旨。”杨化成精神一振，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了。
在来京的一路上，他做足了功课，把郑开复信里所写的有关赈灾的所有东西都背得滚瓜烂熟，而且天家只要求简述几大事项，简单得象平时喝茶水一般。
看到他的表现，太子一系的大臣官员都悄悄松了半口气，这一关，杨化成的表现确实完美，必须给个满赞。
接下来轮到郑开复回答，郑开复的回答就是复制粘贴，连标点符号都一模一样，简单粗暴得让人无语。
这样也行？
太子一系的官员不是不想跳出来评击郑开复，但接触到天子那双饱含森冷杀机的摄人目光，都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的把嘴巴闭上。
真不怪天家如此震怒，心生杀机，这可是堂而皇之的忽悠百官，忽悠天家，砍脑袋都是小事，剁成肉泥都未必解恨呐。
“这一轮算平局，杨化成，你且说说灾民安置的具体情况。”元德皇帝说道，脸上表情平静淡然，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杨化成还没来得及喘气，脸色唰然变白，额头又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珠子，县衙的大门他半步都没有迈出去，只是把事儿都扔给李承业去处理，哪知道什么细节。
“禀皇上，臣……只是颂布赈灾细则，各部负责处理，臣……坐镇县衙调度指挥……总揽全局……”
杨化成吱吱唔唔半天才说出一个不知道的理由，县里的大小事务他都懒得过问，基本都扔给师爷李承业处理，且李承业处理得极好，他也乐得清闲。
这个理由几乎也说得过去，身为一县之尊，坐镇县衙总揽全局也是应该的，但好歹也得过问或知道一些细节吧？
百官当中，不少人摇头叹气，这一轮，杨化成恐怕又输了，也越发坐定他冒功欺君的大死罪。
轮到郑开复回答，他亲临一线指挥，沈默在一旁协助，顺带着给他讲解说明了很多不大清楚的细节，现在讲述安置灾民的过程及细节，有如重播录像一般。
他虽然说了一大通，且繁琐复杂，但却很流畅，没有半点停顿，更说得头头是道，让人叹为佩服。
郑开复说完，若大一个金銮殿一片寂静。确切的说，也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至少杨化成的呼吸声很急促且重。
他此刻的样子有点狼狈，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尽是豆大的冷汗珠子，身上的官服已被汗水浸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帝党系、二王子系、骑头系的大臣官员看他的眼神很古怪，有嘲弄，有幸灾乐祸，有憎恶，有鄙视，有不屑，唯一相同的是就象看一个死之人一般。
“杨化成，你说这个赈灾办法是想出来的，那朕问你，石灰除了能除杀病菌，还有什么别的功用？”
元德皇帝出声询问，原本严肃的面庞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心情似乎变好。
最了解他性格的富大海心头倏紧，天家这哪是心情变好，而是坏到极点，即将发飚的前奏，杨化成要倒大霉了。
“禀皇上，臣……暂时不清楚。”杨化成战战兢兢的回答。
石灰是神马东东，是黑是白，他根本不知道，只是从郑开复给他的信里知道有这么一种东东，是用大理石烧制而成，可以杀灭病菌，至于其他的功用，他哪知道。
“你来说。”元德皇帝发出一声冷哼，手指郑开复说道。
在郑开复的奏折里，石灰还有其他功用，他都记在心里，这玩意可是筑城建房的好宝贝，沈默这个发明，又可立一大功。
“生石灰是用大理石烧制而成，白色状，可用来杀除病菌，鸡鸭猪牛舍，甚至清干水的鱼塘，皆可用生石灰来消毒，生石灰融水化为浆，叫熟石灰，与粘土混合，增加粘性，可用于筑城建房，粉饰墙壁……”
郑开复从容淡定的回答，反正都是沈默告诉他的，他记住了，只是没想到会成为攻击杨化成的有力武器。
“杨化成，朕问你，同一个赈灾办法，为什么实施起来，两县的效果大不一样？”
元德皇帝突然从龙椅上站起，怒目俯视杨化成，冷厉的声音里带着森森杀机。
“皇上……臣……不知……”杨化成被吓得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两腿一软，瘫跌地上。
这一次，他敢指天发毒誓，他说的绝对的真话，他也想不通这个问题，为啥同一个赈灾办法，为什么实施起来，效果却大不一样？
到了此刻，再迟钝再傻笔的人都已能够确定，冒功欺君的人是杨化成，而且可以肯定，郑开复弹劾他的那些罪名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这家伙，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把自己给作大死，牛笔，不服都不行。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位作大死的襄州府刺史郑鸿，这位老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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