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肚子里的羊水早已流的差不多了，此时嘴唇发紫，双眼发白，呼吸微不可闻。
翠花婶见状心里吓了一跳，声音都在哆嗦，“红梅啊，你听得见婶说话不？你要用力啊，不然孩子就憋死了！”
红梅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但她听得不甚清晰，意识混沌的呢喃。
“救……救救我……我的孩子……”
乔婶子这时候也不敢闹了，知道长公主在外面看着呢，不过心里对红梅没什么感触，一个女人连儿子都生不出来，活着有什么用！
她不屑的撇撇嘴。
翠花婶在红梅的肚子上按了半天，也没能扭转胎位。
“不好了，红梅这是难产啊！”翠花婶满手是血的冲出产房，脸色煞白。
她求救似的看着向锦玉，却又因为满手的脏污不敢靠近，急的满头大汗。
向锦玉拧眉，古人难产十有八，九是踏进鬼门关，不可大意。
徐文夜此时也顾不上忌讳了，“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他不愿意让向锦玉看见血腥的一幕，他们夫妻俩还没孩子呢，万一吓着玉儿，他会心疼的。
向锦玉握住他的手，神色坚定，“我跟你一起去。”
徐文夜无奈的摇摇头，“你啊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
这样的向锦玉让徐文夜如何不爱呢。
两人跟着翠花婶进来。
乔大婶一看见徐文夜就尖叫起来，“产房怎么能让外男进来，我李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就要来推向锦玉出去。
徐文夜音色冰冷，“我是大夫，在我的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乔婶子依旧不愿意，“那也不成，红梅就算是死，也得清清白白的死，哪里能让男人进来，我不同意！”
翠花婶急的嘴上都要章燎泡了，“乔婆子，人命关天呢，你咋那么死脑筋！”
真的是，这乔婆子是个老糊涂不成！
乔婆子插着腰杵在那儿不动，心里的愤怒压过了对向锦玉的害怕。
此时红梅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胸口起伏微弱，几乎看不见了。
“故意阻拦大夫看诊，乔婆子，今天红梅出了事儿，你就得去蹲大牢，你这是谋杀！”向锦玉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乔婆子果然被向锦玉唬住，后退一步。
她脸上不自然的笑笑，嘟囔道：“我这个做婆婆的哪里就有罪啦。”到底是让开了路，不敢再拦着了。
而李根生就跟死了似的，稳如泰山的缩在那烧水，怂蛋一个。
就算向锦玉不懂医术也知道红梅现在的状况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她双眼紧闭，要不是颈动脉还时不时跳一下，向锦玉几乎以为她死了。
翠花婶急的不行，“红梅啊，你快睁睁眼啊！”
徐文夜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针灸包，展开里面有几十支长短不一的金针。
徐文夜手速快如残影，分别在红梅的重要穴位上扎上金针。
不多时，红梅忽然大声喘口气，眼睛缓缓睁开，有了几分神采。
翠花婶一下子来了精神，“驸马爷的医术当真是出神入化！”可不是，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医术这么好的人，眼看着人不行了，都能救回来。
徐文夜没那么乐观，他嘴唇紧抿，“她只是回光返照，你得抓紧时间。”
翠花婶愣了下，嘴里发苦，眼窝子有了水迹，“按了半天的肚子，也没把孩子按出来。”
“孩子出不来，我没办法了！”翠花婶是真的尽力了。
红梅此时脸上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容，定定的看着向锦玉，“公主，我死了无所谓，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他还没出生，没看过外面的世界，怎么能跟着我一起走。”
向锦玉心中煎熬，很是挣扎。
红梅咳嗽两声，脸色灰暗，“公主，你是个好人，红梅拜托你了！”
翠花婶已经忍不住哭出声，不忍心再看。
向锦玉只能咬着牙点头，“救你的孩子只有一个办法，划开你的肚子才能取出来，你想好了吗？”
徐文夜从没想过要剖腹取子，这个方法对于古人来说太过惊世骇俗。
红梅摸着肚子，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不动了，她满脸慈爱，“我愿意，只希望他是个男孩子，不是我重男轻女，而是这个世道，对女孩子太难了，我不想他像我一样。”
说着说着，红梅脑袋一歪，渐渐失去了呼吸。
那双充满神采的眸子再也不会睁开了。
“红梅啊！”翠花婶听到这话，忍不住流下眼泪。
向锦玉心情激荡，整个人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但她很快恢复过来，解开红梅额衣服，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一言不发的出去，把匕首再开水里消毒，全程没看过李根生母子一眼。
因为看了，向锦玉会忍不住杀了他们！
这个操，蛋的时代！
向锦玉匕首消完毒，颤抖着手对着红梅的肚皮，徐文夜接过向锦玉手中的匕首，柔声道，“我是大夫，我来吧，玉儿，你站过去一点。”
徐文夜对着翠花婶使个眼色，翠花婶赶紧拉着向锦玉出去，向锦玉知道这是徐文夜的好意，她抿着唇跟翠花婶站在雨里。
就像一尊雕塑。
不过一会儿，里面传来婴儿微弱的哭声。
乔大婶这下子来了兴致，隔着布帘大声问：“是不是个儿子啊，听声音有点小啊。”
布帘子被人撩开，徐文夜满手鲜血的捧着一个婴儿出来，婴儿皮肤通红，眼睛都没睁开，头上有着黑黝黝的胎毛，嘴唇咧开，哭的撕心裂肺。
而乔大婶一眼就注意到了茶壶嘴儿，脸一下就笑开了，冲过去把婴儿抱进自己怀里也不嫌脏。中气十足的对着李根生喊道：“根生啊，你有儿子啦！”
李根生刷的一下放下手中的柴火，窜到乔大婶的身旁，掀开乔大婶的衣服确认之后，笑的跟个二百五，“我有儿子啦，我有儿子啦！”
雨声中，李根生母子笑的好不快活。
红梅死了，没有人会记得她。她就像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在没生儿子之前，就算她是要死了，她的丈夫也没上前一步，好像笃定了她只能生女儿。
在知道原本的女儿变成了儿子之后，对着这个孩子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冷漠，好像这个孩子是上天的恩赐。
向锦玉不禁回想起红梅说的话：这个世道对女孩子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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