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离开之后，贺望茵再度进了米卿的病房。
“爸爸心里确定的人？”她问。
米卿为人稳重，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会直接向警方说出来，否则就会打草惊蛇。
米卿叹了口气，“是啊，是我大意了啊……”
须臾，他神情突然严肃，“茵茵，你有没有特别重要的东西？最好赶紧回城堡去取回来。”
贺望茵沉吟了片刻。
“我已经回去过了。”
米卿能想到的，她肯定也想到了。
“房间被烧得有些厉害，我过去的时候，有些重要的东西，都被烧毁了。”
她说道。
米卿点点头，“烧了就好，”他反倒这样说。
贺望茵同意他的说法。
极其重要的东西，宁愿烧毁，也不愿意遗失。
“那爸爸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我去看看吗？”贺望茵试探着问。
米卿摇摇头，“已经没有了。”
不是没有，而是已经没有。
贺望茵心里咯噔了一下，直觉事关地下室的那个男人。
但米卿不愿意说，她也不好问。
纵火犯很快就确定了，竟然是三位管家中的一位，那位遗似负责地下室男人生活起居的，叫吴航。
“在想什么？”
温热的手掌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贺望茵回过神来，发现慕衡遥竟然再一次醒了过来。
“你醒了？”心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贺望茵倾身，握住了他的手，“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然而慕衡遥拉住了她，“等一等，我很好，医生等会儿再叫也不迟。”
他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了许多，神情也愈发清醒。
贺望茵与他的目光相对，须臾，两人的眼中都带了笑。
“茵茵，过来我抱一下。”他张开了手臂。
贺望茵便轻轻地俯身下去，她没有压到他，他身上的伤都没有好，郑恩南背他出来，虽然骨头没有再度骨折，但总归对恢复有一些影响。
她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呼吸里带着万千感慨和小心，“衡遥哥哥……”
慕衡遥的手臂慢慢收拢，最后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这么多年，辛苦茵茵你了。”他说，“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还隐瞒你……”
“没事。”贺望茵些微撑起身子，她强忍着眼泪，露出笑容，“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慕衡遥，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慕衡遥眼里滑过一抹暗光。
“你不讨厌他？”他反问。
贺望茵知道他说的是第二人格。
“只要是你，我都不会讨厌，”她紧紧扣着他的手，“虽然有时候会很生气，但……但想到我们经历过的种种，就算表面会说一些气话，会有些任性的举动，可是归根结底，也无法放开手。”
“对不起。”慕衡遥看着她的脸，“对你和萌萌，做那样过分的事。”
贺望茵怔了怔，“你……你是……”
“是我，是慕衡遥。”他略微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或许是，完整的慕衡遥吧。”
完整的？
也就是说……
“他走了。”他说出了这句话，“我把有关我的回忆给了他，于是他也把我所不知道的告诉了我，然后，他消失了。”
贺望茵手指有些凉，“什么时候的事？”
“爆炸发生之后。”慕衡遥看着贺望茵的双眼，“他可能觉得，你是不爱他的，去救萌萌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哪怕是死，也要保护萌萌，因为，他不想看你难过。”
听他用说别人的口吻，说一个存在于他体内的思维，贺望茵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不，”她开口，声音里竟然有哽咽的味道，“我没有不爱……我是说了，只要是你，衡遥，不论是什么人格，那都是你的一部分，你的所有，我都是爱的。”
就像无论是哪一个他，最终对她，都是全心全意的付出。
“茵茵，”慕衡遥捏着她的手指，明明那么长时间没见面，明明经历生离死别，可是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感受这份喜悦。
因为他知道，有些话他必须要在此时此刻说出来。
趁着他刚醒来，意志也好身体也好，都是在脆弱的时候。
否则等他好起来，他一定想要再度隐瞒她……
“我欠他很多，”
他指了指自己的身体，“两次，都是因为有他，我才能活下来。”
贺望茵明白了，慕衡遥说的，是他身体上以前受的伤。
“对，医生说你以前还受过伤，还有你身上那些伤痕，我以前也问过你的，可是你都不愿意回答我。”
似乎也察觉了什么，贺望茵的声音也带着几分焦急。
慕衡遥已经嗅到了后悔的感觉，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吐露实情。
“茵茵记得你十五岁那年，被绑架的事吗？”
贺望茵一怔。
突然间，她明白了什么。
“那个慕衡遥，过去只有在我面临绝境的时候才会出现，当我有无法解决并无法面对的事情时，他就会出来，他可以替我做我做不到的事，不顾任何情理，只尊重我的个人利益。”
十年前，也是为了救贺望茵，他被爆炸所波及，如果不是第二人格苏醒，他就会死在现场。
是第二人格拖着残破的躯体，通知了慕九，他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而我则只会享受所有的利好，再用自己的逻辑去粉饰太平。”
第二人格走了，他也终于知道，小时候在疗养院，母亲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他终于明白潘昭羽有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又要去毁掉她了吗？】
【这一次，你下定决心杀死我了吗？】
他以为是潘昭羽精神有问题，以为潘昭羽是在引诱他去伤害贺望茵，去伤害自己的母亲。
殊不知那些事，都是另一个慕衡遥所能干得出来，或者是已经干了的。
他是在贺望茵十五岁那边，被王湘湘和程百华联手绑架，去救了她之后，才渐渐知道自己有第二个人格。
那一次他伤到了大脑，做了好几次手术，才把爆炸时候嵌入脑内的一些东西取了出来。
也因此，彻底放出了一个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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