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民心
豫州，沛国。
蕲阳县城关之中。
曹军已经将城中的袁军肃清殆尽，此时的袁军仅存北寨一座破旧的军寨。
曹操和刘备乘坐在中军的车驾上，停靠在蕲阳县府衙门前。
曹操一边拉住身旁的刘备的手臂，一边低声说道：
“玄德，不瞒你说，我大军已然无粮，若不是你从乌程侯那借来粮米，曹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刘备并未看出曹操面上不经意的神色，只以为曹操感念自己的借粮之功。
刘备朝曹操拱手一拜，眉目微笑，回道：
“备能为司空大人鞍前马后，已不胜荣幸，还望司空大人莫要怪罪备擅自做主之罪。”
曹操嘴角一歪，和声接道：
“哎，玄德此话就伤了曹某的心了。
玄德既能借得十万斛粮米，救我三军于水火之中，何来擅自做主一说？
曹某替帐下的十万甲兵，多谢玄德救命之恩！”
曹操说罢，便起着半身，朝身旁的刘备作揖要拜。
刘备急忙伸手扶住，连声告道：
“司空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备既为汉帝之臣，自当为汉帝分忧解难，值此兵凶战危之际，备能略尽绵薄之力，已对皇恩感念戴德。”
曹操随即便一脸欣然地跪坐在车驾之中，又朝刘备问道：
“玄德，眼下蕲阳县城已经尽数攻陷，袁军仅存的一座北寨，也被大军围困。
温侯吕布此时正率军攻寨，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也攻陷。
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刘备听着曹操的问话，心里略微一盘算，旋即拱手回道：
“司空大人，备以为，蕲阳城已经攻陷，袁术在淮河以北的重镇已荡然无存，如今正是挥师南下，攻破庐江、九江两郡的大好时机。
司空大人宜当乘胜追击，直捣寿春，将袁术那厮擒于汉帝阶下！”
曹操面色清冷地望着刘备，倏尔，曹操喃喃地说道：
“玄德啊，曹某帐下诸将也纷纷主战，都想渡过淮河，攻下寿春……
将士们想杀敌建功，这固然是好事，可玄德你有所不知，此时我大军已然无粮，玄德你虽然借来十万斛粮米，却也只能够大军支应三四日。
寿春城高坑深，若是一时攻不下，该如何是好？”
刘备没想到曹操竟然以无粮为借口，便以为曹操是故意拖延，不愿对袁术赶尽杀绝。
“司空大人，军粮之事，备可再到乌程侯营中一问。
乌程侯坐拥江东四郡，若再借些粮米，想必也不是难事……
还望司空大人整顿兵马，早日南下啊！”
曹操听到这，面色忽然一变，轻哼一声，冷冷地说道：
“玄德，听你所言，玄德你与那乌程侯倒是有些交情啊？
莫非是旧相识？”
曹操一言既出，刘备顿时吓得五脏六魄一阵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
“司，司空大人，备万万不敢啊，万万不敢……
备那日在陈县王宫，和乌程侯才有过一面之缘，请司空大人明察！”
刘备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跪拜在车驾之中，连连叩首。
曹操低眉瞥着刘备，冷声问道：
“哦？是么？
只有一面之缘？玄德，那乌程侯为何如此轻易就将十万斛粮米借与你了？”
刘备赶忙拱手，解释道：
“司空大人，司空大人请听备一言。
想必是乌程侯也是为大局计，三军不可无粮，既遇难事，乌程侯自然出手相助……
非是备和乌程侯有什么交情，实在是乌程侯侠道柔肠啊！”
曹操听罢，转而面色一笑，俯身伸手扶起刘备，和声安慰道：
“哈哈哈哈，玄德啊，曹某不过是说些玩笑话，何以至此啊？
来，快起来，起来说话。”
刘备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轻扫袍摆，跪坐下来。
曹操仔细地打量着刘备面上的表情，随即接着说道：
“玄德啊，曹某听闻，你一入城，便将蕲阳城中的百姓安置在城南的营中了？
可有此事？”
刘备听得眉眼一动，轻声回道：
“回司空大人，确，确有此事……”
刘备望了望曹操面色的变化，又接着拱手说着：
“司空大人，子民为国本，袁术虽然奸邪，蕲阳城中的百姓却无辜，还望司空大人看在蕲阳城的百姓也曾是大汉子民的份上，莫要屠戮……”
曹操抿着嘴角站起身来，两手扶着刘备的肩头，和声嘱咐道：
“唉，玄德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曹某都说了，无粮无粮，军中无粮，你可知道蕲阳城中的百姓有多少？
就算你现在借来了十万斛粮米，又能支应几日？
一日？两日？三日？
那三日之后呢？让他们饿死？”
刘备听着曹操越来越激烈地语调，脑袋略微一抬，低声回道：
“几日都无妨，能救一日是一日，备绝不忍坐视百姓活活饿死……”
曹操听罢，旋即沉沉地一叹息，背过身去。
“玄德，你要知道，民若无粮会如何？
他们会蜂拥而起，聚成贼寇，到时候该如何收拾？刚刚攻下的蕲阳城岂不是又要陷入盗寇之乱？”
刘备听着曹操的话语，不发一言，只低垂着脑袋。
“罢了，罢了，玄德，你若非要执意要救，曹某不管，也管不了。
只是百姓所需粮米，尽由你营中支应，若是你也无能为力，那就莫怪曹某无情了。”
曹操沉声说罢，便背手朝刘备一挥，不再发话。
刘备听曹操语气果决，便望着曹操的身形，拱手一拜：
“备多谢司空大人，备告退。”
刘备拱手奏罢，便拨开车驾的帏帘，一跃而下。
……
曹操缓缓地转过身来。
望着刘备逐渐远去的身影，曹操的眼中随即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
“刘备……你小子……
结交孙策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替曹某接济百姓？真是岂有此理……”
曹操心里明白，刘备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拉拢民心。
孙策既然与刘备素昧平生，为何能如此爽快地将十万斛粮米相借？
曹操想到这，脸上随即一阵阴云密布。
唤来身旁的督军曹纯，曹操又低声嘱咐了些什么，便将车驾的帏帘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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