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橙垂下目光，由着老人家絮叨，专心致志地敲打购物清单，等顾嫂说累，喘息时，她才轻轻地说，“顾嫂，您担心我，爱护我，我都明白的。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让自己受伤。快要做妈妈的人，这点意识还是有的。顾嫂，这个孩子是上天赐予我的最美丽的礼物。他的一切，我都想亲手置办。”
顾嫂张了张嘴，眼底滑过一抹诧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实在是因为方橙是个挺好相处的人，也时常像林何那样卖个萌，撒个娇，但正常状态下，她是个挺安静内敛的人，这符合她当医生多年的职业习惯。
方橙看了一眼表情不安的顾嫂，笑了笑，撑着腰，缓步走到打印机前。
打印机设在窗口那边，午后的阳光流泻进来，光影斑驳，像调皮撒野的孩子。
方橙刚好站在这一片影影绰绰里，给顾嫂一种感觉，少夫人好像要被阳光晒化了，随时都会消失。
“顾嫂，你看看单子……”
方橙抬头，捕捉到顾嫂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顾嫂眨了眨眼，笑了笑，“少夫人，可真好看，就像我以前看到的一部电视剧里的人。讲楼兰古国的。少夫人，就跟那里头的楼兰美女一样美丽，又有神秘的气质。”最令她喜欢的是，少夫人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如水，又有威严。
懂得恩威并施。
懂得审时度势。
但始终善良。
方橙能感受到顾嫂是真心喜欢自己的，眼眶不禁又潮乎乎的。
“顾嫂，谢谢你夸我。嘻嘻，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看的。”
她答应过妈妈，一定要好好活着，就一定会做到。
这也是她能完成的最后一项妈妈交给自己的任务。
做人呢，可以崩溃，可以躲在厕所里哭，但一定要站起来。
等生下孩子，她就会去整好这张脸。
面纱下的目光微闪。
林何，这一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你让我失望到寒心。
“顾嫂，阿诺应该在补眠，你去安排下司机，我们趁着有太阳，早去早回。”
相处了这么久，顾嫂清楚方橙的脾气，和林何一样，都是倔得很。
唯有彼此能让对方稍稍妥协。
“好好好，早去早回。”
顾嫂，再见。
方橙在心里轻轻地说。
相逢是一首歌，离别是微笑着沉默。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突兀地震动。
方橙缓步走过去，拿起手机，见是一串陌生号码，眸光闪烁，手指打哆嗦。
会是方淳用这个号码联系她吗？
刚刚看到手机推送的方氏面临破产消息，她避开阿诺后，便拨打方淳的电话，平均半小时一次，可方淳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爸爸，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女儿啊？
是不是又要向林何求救呢？
但算计你的正是您的好女婿！
方橙滑向接听键，“喂。”一只手撑着桌面，缓慢地坐到椅子上，屏息等待。
许久无人回应。
“爸？”方橙小声地叫。
这时，清脆如莺啼的笑声袭来。
方橙愣了一下，“方晚。”
“可不就是我呀！我亲爱的姐姐！”
方橙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你在哪里？”林何在找你。你们可以团圆了，一对毒男女。
“放心，我吃好喝好住好，姐姐不需要挂心。我倒是担心姐姐呢！这大冬天的，挺着个大肚子，要是被赶出家门，又没有娘家可回，那才叫凄惨呀！
哦，对了，姐姐，您现在还来得及去网上发帖，曝光林哥哥的不仁不义。要知道舆论可是最同情身怀六甲的孕妇。或许林哥哥会顾忌自己的形象，暂时收留你。”
这就等不及来炫耀了？
方晚，你可真耐不住性子啊。
“方晚，就算林何选择和你在一起，那也不是因为爱情。而且，在一起，并不等于睡一张床。”
方橙语气淡淡地补充，“你的那些经历，无论因为什么，但凡是个有点资本都男人都不能接受。方晚，这就是现实。林何也是个凡人，他可以照顾你一辈子，但绝对不会娶你。方晚，你认清现实，才是对自己好。”
“呵呵，方橙，要我给你钱吗？”方晚轻轻地笑，“在家里憋久了，职业病犯了吧。真是可怜啊，医者不自医。”
方橙无力地抚着额头，“算了。”
“别挂！方橙，我可不是接受心理咨询的，而是帮助你认清现实！你邮箱里有我发的一封邮件！”
几声“嘟嘟”的忙音后，方橙挂断电话。
理智警醒她，在自己勉强维持镇定的状态下，不要去看那封邮件。
感情却已经迫使她登录邮箱，点了进去。
每一张照片都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照片里的男人睡容俊美，卷长的睫毛上跳跃着窗外的阳光，一只腻白的胳膊绕过他的头顶，搭在他线条流畅的肩膀上，对着镜头自拍。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林何早已背叛了她。
林何啊林何，奥斯卡是真的真的真的欠了你一座小金人。
初恋才是男人一生的镣铐。
“少夫人！”
顾嫂的声音从遥远的世界传来。
方橙慌忙抬手擦脸，触手是冰凉丝滑的面纱。
一怔之后，她轻轻地吸气，发出夜凉如水般的叹息声。
“走吧。”
她在和顾嫂提议去大恒隆百货采购前，已经和洛简通了气，只要没有意外，应该能离开林何的势力范围。
那么，离开之后呢？
顺利逃脱了，再想吧。
方橙缓慢地弯下身子，坐进车里。
她望着不停成片往后飞去的沿路景色，望着目送车子离去的佣人，感觉身体的力气都被抽去充当汽车前进的动力了。
林何，你个王八蛋！
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定踢烂你的蛋。
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话最伤人。
方橙在心里恶狠狠地想，控制不住地眼底泛泪。
“我方氏绝不可能改姓林！”方淳赤红了眼睛，闭了闭，狠吸一口烟，“方周，你出去。”
方周木讷地舔了舔唇，小声道，“方总，大小姐刚发短信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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