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战鼓如雷鸣般从军阵后面滚过来，催着战马四蹄不安地杂踏。阵脚渐渐铺开，刘鄩背后的兵马摆出整齐的一字长蛇阵，两侧牙旗迎风翻飞，正中央帅字旗下，刘鄩单人独马，傲然而立，目光炯炯望着正前方，应天郡的大门。
战鼓敲了一阵，对面突然“哗啦啦”一声巨大的铁索响动，城门分左右打开，护城河上的吊桥缓缓放下来，一群黑衣黑甲黑盾的兵马，气势如洪由城内汹涌而出。
尽管看似蜂拥一片，但懂得阵法的内行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这些兵皆受过严格的训练，步伐整齐，分毫不乱。
黑甲兵出城后拉开阵势，排成两侧燕尾形，中间城门洞开却迟迟不见主帅。
站在刘鄩身后的副将被眼前这队兵马阵势所震慑，忍不住低问了句：“如此严整骁悍的兵马，该不会是李克用亲自出城迎战了吧？”
阵前的刘鄩听见这话，目光注视着前方，沉声道：“这黑甲兵名为锐麟军，虽是李家军中最强势的一支兵马，却并不归入李克用的大军编制。锐麟军唯一的主帅，正是李家军的少将军，李嗣源。”
刘鄩的话音刚落，对面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城门正中央跨过吊桥，奔出一匹四蹄雪白的黑马。
马上端坐一位通身雪亮的银甲将军，鹿头盔上飘飞的长璎鲜红如血，衬着盔下罩着的那张如远山曲水般的俊彦越发丰神俊逸。马儿的脚边，悠然踱着只身姿矫健步伐慵懒，通身如滚了雪团似得的豹子，立在阵前时，还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刘鄩今日带的两个副将，以前都没与李家军照过面，见李嗣源出来，看的两眼发直，其中的一个在心中呐呐：乖乖，这是出来打仗的还是打猎的啊？豹子还是只白色的，嗯，皮毛色泽不错，剥下来能给家里的二姨娘做件上好的比肩。
另一个则看上了李嗣源的行头，心道：这分明是来炫富的啊！这身行头太**的讲究了，一会儿俘了这小子，非把这身行头扒下来不可！
此时，两侧的战鼓已经如雨点般越来越密，越来越急，两位主帅胯下的战马，已经感受到了各自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沉沉戾气，不安地在原地踏着蹄。
突然，刘鄩双腿使劲一磕马镫，手中长戈一横，马儿率先冲向对面的李嗣源。
与此同时，李嗣源战靴上的刺马针也轻轻一动，胯下黑马如脱弓的箭矢，四蹄飞扬。
晨曦的阳光温柔地在中原大地铺开一片薄金，突然一线刺亮闪过，李嗣源手中莫名就多了两柄寒光烁烁的赤刃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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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从帐篷里钻出来的时候，王蓁就看见浑身盔甲披挂整齐的屈稼，一个人在营外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还时不时向应天郡方向看两眼，一身铁甲片叮当直响。
王蓁站在原地也朝着应天郡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又折回帐篷，将罐子里的水全倒进水缸里，拎着罐子就要出门。
陌陌见状，立刻问：“不是刚打完水么？夫人拎着罐子这是又要去干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再去打些水来。”说完，王蓁不待陌陌开口，低身又钻出帐篷，拎着罐子就向屈稼的方向走过去。
屈稼仍在先前的地方来回踱着步子，并且很有规律地走三趟，向着应天看一会儿，再走三趟，再看……走到最后一趟，刚一转身，就看见王蓁吃力地抱着个陶罐冲着自己走了过来。
屈稼看王蓁朝自己走过来先愣了愣，又见她抱着罐子貌似很费力的样子，不自觉就皱了皱眉头，上前几步将她怀里的罐子轻轻巧巧一把拎过来：“你这扛个空罐子都累成这样，打了水还怎么弄回来啊？”
王蓁只顾着喘粗气也不吭声，歇够了才只低着眉头小声道：“刘将军出征前特地吩咐过，不让我太麻烦将军你，所以我就……”
“行了行了！”屈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她：“罐子先放这吧，一会儿我让人打了水送去你的帐篷，你先回去吧！”屈稼说话时，已经没心思再同王蓁多说，却不自觉又转头向应天郡的方向看了一眼。
王蓁安静地在屈稼身边站着，趁着屈稼不注意她，仔细观察屈稼的表情，见他虽然沉着脸尚显得平静，眼里却似被火燎了般十分焦灼。
王蓁尽量拣了个不甚敏感的由头，小心问道：“屈将军，约莫着……刘将军他，今日该抵达应天了吧？”
屈稼本就心思全不在此处，听见这么一问，下意识便脱口道：“以刘将军的行军速度，昨日就该到了，今日恐就要开战了。”
王蓁虽心里早有准备，可咋闻刘鄩今日开战，还是惊地险些叫出声，幸亏反应快，忍的又及时，才咬着唇没出声。
王蓁又看了屈稼一眼，默默地一步步向后退，直至发现屈稼很难再看见自己时，转身撒腿就往不远处的小树林跑。
屈稼仍焦灼地来回踱着步子，直到一个不留神将王蓁的罐子踢倒时，才恍然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开了。
皱眉想了想，屈稼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奇怪！往日并没见将军身边有这么个侍从，怎么总觉着在哪见过这人。”
其实王蓁第一次出帐篷的时候，看见屈稼的样子就猜到了七八分，等抱着罐子第二次出来的时候，她心里就揣了算计，如果刘鄩果真是今日开战，她就一个人去战场，不论结果怎样，哪怕是陪葬，她也定要陪在义父的身边。
然而策划偷跑这这种事，想成功，最要紧的是瞒过两个人。一个屈稼，另一个是陌陌。
瞒着屈稼，又有两个缘故，一来刘鄩出征前必定同他交代过照看自己，二来，这些日同屈稼相处下来，她瞧出屈稼觉着自己是个累赘，若跟去战场，必定拖累于刘鄩。于情于理，他都不会让自己随军。
瞒着陌陌的原因就简单了，一来陌陌担心她的安全，必定不让她去；再者陌陌的脚程不行，带着出来反而会拖累自己赶路。
所以，王蓁最终决定，妥妥的法子就是一个人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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