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冬季带着刺骨的冷，远处的天像是沉下来，天光并不透亮，照的人也没那么精神，街巷里行人缩在衣服里，步伐匆匆，都似在逃离这样的天气。
院子里的花都蔫了，遍地的草枯黄，从草根，像病毒似的蔓延至尖尖上，桂圆穿着徐桂芳给它做的红棉袄，趴在大门口。
“回家了，就听话点。”
一楼客厅里，徐桂芳正在对许译说话，他身外罩着一个宽大的白色羽绒服，身旁放着一个行李箱。
“你爸妈这回没时间来接你，自己坐车小心点，两个多小时路程呢。”
徐桂芳伸手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羽绒服上一尘不染，但她还是絮絮叨叨地帮忙理了好久。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许译挺无奈，知道徐桂芳不舍，伸手抱了下她。
“的确不是三岁小孩，只是个16岁的小孩而已。”
林念清裹着同款羽绒服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那衣服长的都要包住她，下巴一半都遮在衣服里，她转了转头，宽大的衣服丝毫不阻挡这一动作，像是套了个玩偶服。
“明年陪你过年。”
许译拍拍徐桂芳的肩，又低头看了下表，快到时间了，他告别后拖着箱子往外走，走到门口，又略带担忧回头看了眼沙发上抱着薯片看着电视的林念清。
“林念清，快过年了。”
许译有点担忧，又想提醒和警告她别乱来。
林念清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下日历：“嗯…还差几天？你要给我拜早年？”
薯片在嘴里咔嚓咔嚓响，林念清好奇盯着他。
“……”许译沉默，干脆放弃交流，转身出门离开。
没过多久，林念清手上的手机震动一下。
许译：【你妈那边人要是不喜欢你就直接回家，车费我给你出，前提是】
后半句没打出来。
【你得在那边安分听话，别给外婆丢脸。】
“……”林念清看了一眼，直接丢下手机当做没看到，继续看电视。
玻璃窗前忽然出现点点雪白，稀碎的，零零散散飘落下来。
下雪了。
这天气能冷死人。
林念清没心思继续看了，干脆关掉了电视。
她拿起手机，在对话框里打出一长串字，最后又一个个删掉，简单回了个嗯。
徐桂芳送许译出门后，像是在外面溜了一圈后，才慢慢走回来。
“许译回他爸妈那过年，你该不会是不舍吧桂芳？”林念清拿起沙发上的书，一页页翻着，懒着声问。
徐桂芳盯着屋外的雪，似乎没在听她说话，只是淡声念叨了句：“不知道路好不好走。”
“……”
答非所问。
但意思很明确了。
“又不是不回来。”
林年轻撇嘴：“我等会也要走了，你怎么不像刚刚那样给我整理衣服？”
徐桂芳叹声气后在门口坐下：“你有你妈接，去别墅里住，我担心什么？”
这话虽然听着没毛病，但是…
“你觉得姑姑家很穷？”
许译爸妈都经商，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许译也是像少爷一样被养着，许少爷不就自己坐个车回去，至于这么担心。
“你从小就没离开我身边几次，天天呆在家烦人，我还巴不得你多出几次远门。”
这个回答，勉强能让林念清接受。
林念清继续翻着手上的书，上面的图画色彩冲击力太强，看得她头疼，干脆合上书。
她盯着外面的雪，又看看墙上的钟，快十点了，苏清等会就要到了。
“桂芳，今年你要一个人过年。”她说。
徐桂芳应了一声。
“什么感觉？”林念清又问。
徐桂芳轻笑一声：“什么感觉？习惯的感觉。”
“你爷爷死的早，很早之前，我就一个人过年了。”她起身，在屋子里溜达一圈，从沙发后面推出林念清的箱子。
“行了，别磨叽了，收拾收拾走人吧。”
林念清看了眼门口，仍旧坐在沙发上：“急什么，人不还没来吗？”
话音刚落，远远的，屋门外就响起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
林念清翻白眼时扫了眼墙上的钟，刚好十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真是准时。
林念清起身，不情不愿拉着箱子往外走，苏清站在大门口，没进来，跟徐桂芳打了声招呼：“妈。”
林念清冒着雪，在不平的小路上暴力拖行着箱子，心里冷笑，都离婚了还叫什么妈。
走到苏清旁边，她顺手接过箱子，“阿念。”
林念清看她后面没人，不像平时富太太般出街身后要跟着几个保镖司机那样，一时没撒手，扯过箱子放到身旁。
徐桂芳站在屋内的门口，桂圆趴在她脚边，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
雪越下越大，两抹红像镶嵌在流动的白色中，一动不动。
忽然，徐桂芳挥了挥手，示意她走。
林念清想了想，开口问道：“我回来了，你万一把门锁了怎么办？”
徐桂芳语气轻松：“我锁了你就进不来了？”
林念清跟着一笑：“也不是。”
“我可以爬墙。”
……
“去你外婆家，好好听话。”
林念清记得，徐桂芳最后一句，说得是这个。
苏清今天是一个人开车过来，林念清上了后座，靠着窗边坐，看着车窗外的城市景一点点被白茫茫覆盖。
沉默。
林念清没什么话跟苏清说，最好的状态就是不说话，这样谁都不容易生气。
“阿念。”苏清一直在后视镜里看她，忽然问：“你冷吗？妈妈把温度调高点。”
“不冷。”
“……”苏清看了眼副驾驶座位下的白色袋子，里面全是刚刚去商场买的零食，又问：“你饿吗？我也没买什么…”
“不饿。”
林念清冷漠回应。
忽然，她视线看向前面，“你要想知道我现在什么想法，我告诉你，我觉得很吵，你能安静点吗？”
“……”
兴许是不想林念清不开心，苏清这一路便再也没有出过声。
路途不短，林念清闭眼，睡了一路后，在车子停下后睁眼，扫了眼窗外陌生的景象。
忽然一种沉重的孤独陌生感压迫在心头，压的她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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