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皎皎醒来的时候，已然身处京都。
苏舜钦守在她身边，见她睁眼，感恩万分。“两个月了，你已经昏迷两个月了。”
元皎皎睁眼时，满目血红光影，她本以为只是初睁开眼的错觉，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照下来的依旧还是血红色的光影。
“两个月？”元皎皎看着周遭熟悉的装饰，猛然发觉自己已经回了将军府，千机山脚下小镇的那一景一幕，恍然如梦。“我们怎么又回京都来了？”
她之前还以为，他们再也不会回京都了。
“那日慕离城放水淹城，临近千机山的几座城池都被淹了好几天，死伤无数。我在那山上照顾着你，苟然活命，待到洪水散去，我才将你带回了京都。”苏舜钦说话，说一半留一半。
“明明也是可以去别的地方的，我不信你还会回京都。”元皎皎一下子便识破了苏舜钦的小伎俩。
“好吧。”苏舜钦知道瞒不过元皎皎了。“是甘棠将我找回来的。赵相死了，真正的叙王被发现，朝中动荡，他一人难以安抚。”
“所以，你回来帮他了？”元皎皎了解了。
“慕离城先前那样一闹，多少城池分崩离析。如今百废待兴，却连朝堂内部都不安定，受苦的，最后还是百姓。”苏舜钦回来，是想落实赈灾一事。朝中闹成什么样子，都跟他没有关系。
“外面怎么了？为什么都红了？”元皎皎看向窗外，被那血色的天空惊得胆颤。
“大抵是慕离城那日做的太过火，才引来了这些异象，这血色天空，已持续将近五十日了。百姓们皆传言，是大雁将亡，才会频频出现天灾与异象，都闹着要推举新帝。”苏舜钦说道。
推举新帝？
元皎皎似乎已经预见了结局。
苍梧道主说苏舜钦身上有真龙之气，果然是真话，如今这事态是真的在往苍梧道主想要的方向在发展。说不定，这回被百姓推上龙椅的，就是苏舜钦。
“啊——”元皎皎心口一恸，那种绞心之感再次降临。
苏舜钦立即弹起，离开元皎皎三尺之远。元皎皎心绞痛却还是不见好转。苏舜钦便只好又向后退了几步，元皎皎这才稍稍定了下来。
“苍梧道主真是神了。没了千机盘竟也能说准这些事情。”元皎皎苦笑道。
苏舜钦知道元皎皎说的是什么，便回道：“此事一定有回解之法。”
“就算有回解之法，苍梧道主也是不会告诉你的。你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他说不定比谁都希望你能坐上那个位置。”事已至此，元皎皎很难再不明白。
只是这苍梧道主冷眼看着这一切，究竟有什么目的啊？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与你相离。”那白首之约，赫然在心。“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两全之法。”
“我想，我得见见苍梧道主。”元皎皎沉声道。世上哪来的什么两全之法呢？她也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你想干什么？”苏舜钦心中不安。
“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只是想跟他谈谈。”这一切，好似冥冥之中自有指引，而连接这一切的人，就是苍梧道主。“他是纽带，我们必须从此下手。”
“这我能不知晓？”这些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哪一件事不是得到了他的指点？“可苍梧道主惯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我怕你一不小心陷进去。”
现在来看，苍梧道主似乎没有骗过他们，而恰恰就是因为他没有骗过，才显得更为骇人。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他几乎都是帮着他们的，天下哪来的免费餐饭呢？吃了这餐饭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啊。
“我？蛊惑人心？可你们都不能算是人了啊。”苍梧道主果然在他们想见的时候，就会出现。
“苍梧道主！”元皎皎最先看见他。
“是我，我听见你们念叨我的名字，我便出现了。”苍梧道主笑道。“你们需要我答疑解惑否？”
“当然。”元皎皎并不打算跟苍梧道主绕弯子。“惊楼身上为什么会有真龙之气？他若是有那个当天子的命数，早就该当上皇帝了，怎么会出兵作战，死于沙场呢？”
“难道……是因为千机盘？”苏舜钦突然想到，这一切的转折都发生在他以千机盘作身躯之后。
“没错。”苍梧道主朝苏舜钦投去赞赏的目光，他千机山培养出来的徒弟，必都是人中龙凤。“以前你那战死沙场的命数早已结束，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千机盘给你的。包括成为真龙天子。”
“有给予就必会有收回。”元皎皎明白了他二人无法共处的理由。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从今以后，你将会有千千万万年的寿命，不老不死。”苍梧道主看向苏舜钦说道。“但是每年都会遭受锥心蚀骨之痛，永远都不能与自己的爱人相见。”
是福也是祸。
“千千万万年的孤寂……”其实这两样都是灾祸，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渴望长生不老。
“罢了，撇下这些不谈，现在该如何阻止慕离城？”千千万万年那是千千万万年之后的事情，现在重要的，依旧是现下危急。
“阻止？为何要阻止呢？鲜少有人去挑战天，你们难道不想知道这场战争最后会走向何种境地吗？”苍梧道主此话一出，二人皆愣在了当场。
苍梧道主一直都是以居高临下的态度看待这世间的吧？他心里，怕也是没有什么天下苍生的。
“无论这场战争是谁赢得胜利，凡间都将成为炼狱。我们必须去阻止，才能护住我们心爱的人。”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最后苦的，不还是生活在此的凡人？
“阻止？”苍梧道主轻笑。“那便只有毁天灭地了。”
“毁天灭地？又是毁天灭地？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说这四个字？”苏舜钦每每听见这几个字就心慌气短，急躁不已。
“天地不毁，何以孕出新生灵？何以开辟新世界？”苍梧道主笑得怪异，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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