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张欣觉得自己或许是老了，竟然连那样轻松的动作都很费力，只在起身后揉了揉酸痛的腰身。
她今天穿了双有跟的鞋子，很漂亮的一双漆皮高跟鞋，却在这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一如场上的两人一般。
就在两人起身的那么一瞬场边就传来了一阵哄闹，她侧目，果然就是从角落那块球场里传过来的。
彼时那里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一大片，像是遮天蔽日的乌云一样让人感到无比紧迫。
女孩站在场外等着，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可她身旁空空落落，与这边的拥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场景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正反派决战一样，赢了就能坐拥天下，输了仿佛只能做阶下囚。
可这世间的善恶又能用什么评判？
譬如她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担心着场上的人，而那些与这场球赛无关痛痒的却还在那边瞎起哄。
张欣看出来她有些奇怪，欲上前询问却被场上的人喝住。
“别过去！”只见他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而后又目光凶狠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刹的寂静，却又在篮球砸地的声音中戛然而止。
对决正式开始，男孩对着女孩温柔地笑了笑，然后转身投入到了那场冰与火的对决里。
那个他企图一直保护的女孩，此刻正在紧迫地四处游走。
“没事。”徐念伸手扶住张欣的肩膀，然后安慰性地捏了捏。
她好像感受到了那种偏爱，那种只属于一个女孩的偏爱。
“同学，你好。”张欣依旧不死心，还是趁着他没注意上前询问那个孤立无援的人。
“……”
不想那人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像是自身就带着一种保护防御系统一样。
“同学？”她再次询问，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那人才愣怔地看向自己。
那种惊恐害怕、仓惶无助的眼神，加上她手舞足蹈的动作更让人觉得她是那样的不同。
原来她天生就有防御保护系统，用来抵制那些流言蜚语和恶意中伤……
张欣讶然，而后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你不用担心，那位男生球打得不错。
好像在察觉到她是一位失聪失语者的那一刻连空气都变得温柔了些，霞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脸上，让人觉得恬静也是一种意境。
女孩笑了笑，那种纯粹淡泊的笑容充满着治愈一切的力量，也触动了张欣那颗近乎绝望的心。
（四）
两年半以前，她还是那个新婚一年的军嫂。在傅宴的爱护和疼惜下，她品尝到了人世间最纯粹的爱的滋味。
原本以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会像这样平静地度过。
可在一场大火里，那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却从此陨落……
张欣依旧记得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傅宴对自己最后的叮嘱。
他的喘息声那么轻，竭力呼出一口气都是扯动心肺的痛，有战友问他是否要休息一下，他摆了摆手，可那双手已然是血肉模糊。
大家都知道，他这一休息，便再也没办法醒过来。
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张欣慵懒的询问，他用最几不可闻的温柔语调唤她:“喜喜。”
轻轻的一声，叫得那样虚无，可在战友眼里，那却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张欣一听便觉情况不对，猛然掀开被子坐直起来，却听得那头的人柔声说到:“我救下了一个小女孩……”
声音依旧轻飘飘的。
直至这一刻他也只是想跟她分享救下生命的喜悦……
“阿宴……”她有些失声，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心里闪过千百个可怕的念头，可她又不得不让自己清空那些想法。
此刻于她而言就像手心里握紧的流沙，越是想拼命抓住，流失得越快。
傅宴自知自己再没多少时间，可却还想再多贪恋一点她的声音。
纵是山水白头，他都再没时间陪她再多一刻。
“阿宴，你等着，我就过来……”她翻身下床，光着脚丫抄起一旁的衣服就往外屋走，甚至连灯也没开，黑漆漆地在房内摸索。
仿佛，未来也像这漆黑一样压迫着她。
“喜喜，你听我说，你不要来，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这副样子，会吓到你的。”他说得激动，听筒那边传来满是男人咳嗽的声音，有的战友看不下去已经在偷偷扭头抹泪……
在剧烈的猛咳之后他已经再没有什么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战友怀里，大楼里火光冲天，映得他的脸那样虚弱无力……
有鲜红的血液接连从他的后脑汩汩流出，战友拿了三四块毛巾来也没止住……
不远处救护车的声音呼啸而来，停在了众人身后，他一直留存着一口气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手机，所有的感知变得模糊，只有耳边不断传来女孩的啜泣，此刻他在享受生命中最后一次的贪婪。
那个他试图保护一生的女子，此刻该是怎么个样子？
有没有跌倒？以后有没有人会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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