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轻敲林凡清家的门，里面的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咔嚓—”
林凡清冷着一张脸开了门，看见周舟表情微微放缓，“你怎么来了？”
周舟没说话皱着一张笑脸，抬了抬手臂又立即放了下去，装作一副很沉提了很久的样子。
林凡清见状，只好将门打开，招呼她进来。
屋内的灯亮的晃眼，然后屋内的气氛却很僵硬，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两个陌生中年人。一个穿着板正老派的蓝色条纹衬衣，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外表斯文，但是眉间紧紧的蹙着，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旁边的女人气质就温和的多，丰满圆润的身材加上一条深蓝色的及膝裙显得端庄大方，黑色的中长发柔顺的披在脑后，面容瞧着十分的眼熟，和林展锋有几分相似。
联想到早上林凡清给的信息，周舟心中了然，这应该是林凡清的姑姑和姑父吧，是看完林展锋来家里歇脚的吗。
王阿姨率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挤出的微笑朝周舟迎去。
“周舟，你来了。”
“嗯。”周舟反射性的应声，呆楞地站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屋内的空气实在过于凝固。
王阿姨将周舟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直接放在大门一侧的地上，她拍了下周舟的肩，朝林凡清使了个颜色。
“你来就来了，还拿这么多东西干嘛。小凡你带着周舟回你房间写作业。”
周舟微微张口，犹豫片刻后却什么话也没说。
“跟我来。”林凡清拉着她的手臂，径直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待周舟也进入后，干净利落地把门关严。
周舟眨了眨眼，站在原地没有动，林凡清则紧挨着床沿，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由于是夏天，林凡清的床上铺了一张凉席，待林凡清躺下后，床面弯出了一个很大的弧度。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其实很差，周舟和林凡清在屋内没有说话，屋外客厅也安安静静的，久久没有传出说话声。
林凡清侧头，看见周舟抱着一挪书，默默地看着他，忍不住开了口。
“别站着啊，找地儿坐。”
周舟把林凡清的屋子环视一圈，床上是硬邦邦的凉席，此前木椅子上的坐垫也取了下来，诺大的房间竟然没有一处软乎乎的地方。她叹了口气，朝书桌前走去。
“叔叔恢复的怎么样了？”
“手指能动了，眼睛睁开了，意识还算清醒。医生说这已经恢复得不错了，得慢慢来，急不得。”林凡清的双手枕在脑后，双眼直直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刚刚是发生什么了吗？”周舟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他们在讨论卖房子的事。”林凡清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阴沉。
周舟回想此前林凡清的话，心生疑惑，“房子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说阿姨是同意卖房子的吗？”
林凡清：“W市这栋房子肯定是要卖的，不过这片儿老黄势力大，盯得很紧，即使卖了的钱也到不了我们手里。如今银行的欠款和医院的治疗费用几乎都是姑姑和姑父这边垫的，我爸虽然醒了过来，但是能不能恢复到和正常人一样，什么时候能恢复好，这些都是未知的。而且脑溢血这个病没法根治，术后还得继续严格修养和维持，不能有大的心理波动，饮食得清淡，烟酒之类也的戒掉。”
“我爸那人你也知道，酒要喝白酒才过瘾，烟一包包的抽，我真是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一旦他忍受不了放纵了，随时都有可能复发。我姑姑姑父的意思是老家那套新买的房子最好也一起卖了，之后花钱的地方还很多，而且他们最近生意上也有难处，周转不过来，建议我们要卖的话最好尽快。”
林凡清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慢也很平静，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情感倾向，周舟的心随着他所说的话渐渐变得沉重，亲戚间的事最是难言，林凡清的姑姑和姑父其实也很够意思了。
林展锋的债就像一个大窟窿填不满，就她知道的，此前杂七杂八的有六十万，住院费又掏了三万五，银行欠款又二十来万，这加起来都快九十万了，老家房子即使卖了也不一定能还完。
林展锋的病又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恶化、爆发，林凡清姑姑一家愿意在这么艰难的时候，提供最急需的帮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即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帐。林展锋明明有财产，却一直借别人的钱治疗还债，也的确是说不过去。
“那阿姨为什么不同意？”周舟问。
林凡清：“老家那房子当初买的时候还有我爷爷奶奶的钱，如今他们偶尔也会住那儿，房子周围也都是同村认识的人。如果真把房子卖了，这事必然瞒不住，如果传了出去流出些闲言碎语，我妈怕老人家爱面子，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且她也怕我回老家后不习惯农村的屋子和环境，所以始终下不定决心。”
“那你的想法呢？”
“我是同意卖房子的，不过老一辈对房子都十分执着，我一时也劝不动，只能慢慢来。”
上门要债这种事，其实很伤面子。况且两家人此前还那么亲密无间，如今他们选择在林展锋生命的时候开口，虽然是无可奈何之举，但是总会给人不太好的观感，难怪刚才的气氛那么尴尬。
周舟也不知道劝什么，利弊关系林凡清都懂，他也做出了选择。而且，这么多钱拖着不还是不可能的，即使不还给亲戚，老黄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这几十年一直奋力维持的亲戚关系，似乎有逐渐崩坏的趋势。
“我妈妈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大的主，明天我爷爷就从老家赶过来了，到时候他们还会商量的，事情总会解决的，你就别担心了。”林凡清看周舟皱着一张脸，大气不敢出的沉默样子，柔声安慰。
“嗯。”周舟点头。
“你怎么自己来了，早上不是说好了我去找你吗？”把心底的话都吐露出后，林凡清的表情似乎也轻松了不少，他本就不是那种长期沉浸在伤感世界中，自怨自艾的人，如今很快地就调整好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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