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下镇下辖八个里，每个里由相邻的五六个村子组成，整个镇加起来也就五十个村不到。很多村子，其实连一个读书人也没有，像刘家村这样的小村，能出两个秀才，其实算是很不错了。主要是，有才气和底蕴的读书人，其实都是出自集镇上的有钱人家。村户上能吃饱饭便不错了，哪有财力和精力去培养一位读书人。
像二爷的孙子刘志孝，也是托了关系到了府里的学院去求学，才有这成就。而像刘崇山这般的家庭，把他培养到秀才，基本上也是把家底淘了个精光。
眼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吴俊生站起身来，对着远处的李方旭招了招手。待李方旭到了跟前，说道：“你去催催掌柜的，现在开始上菜吧。”
李方旭连连点头，匆匆地跑下楼对掌柜喊道：“刘掌柜，赶紧叫人上菜了，吴大少在催了。”
那刘掌柜忙应了声道：“好嘞。”然后跑进后厨喊道：“快，把菜都端三楼去。那个谁，帮厨的，还有迎客的，都上去帮忙。今个来的可是吴大少，谁出了篓子，我扒了他的皮。”
王若熙擦了擦额上的汗，然后洗净了手，小心把几盘菜端到托盘里。虎子满不高兴地小声说道：“若熙姐，今天又有的忙活了。我听说，这些学子要折腾到深夜。”
王若熙拍拍虎子的头道：“小心点，别发牢骚了，让掌柜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今天你又没时间教我认字了。”虎子端着托盘，小声嘟囔道。
“你呀，还小，有的是时间学。”王若熙端起另一个托盘，嘱咐道，“虎子，你留心脚下。”说着，跟在虎子后边往楼上走。
楼上，王原看着王若熙端着托盘给各桌上菜，有些诧异道：“奇怪，她怎么还来这做这等事了。”
李青柏笑道：“王原你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可知道，她前几日已许了人家了。”
王原奇道：“哦？除了欧阳极，还有人能看上她？”
李青柏摇摇头：“不是，她年纪到了，王彪给配的，居然也配了个秀才。听说，是某个村户上的酸才，穷困潦倒，连间房也没有。”
王源道：“唔，好赖许了个有功名的，也算不错了。当年欧阳极的才名，真是可惜了。”
这边吴俊生听他两人一来一往的说着，便问道：“你们俩说什么呢？欧阳极是谁？”
“你看那女子，以前便是欧阳极的相好。”王原指了指上完菜准备下楼的王若熙道，“那欧阳极素有才名，且是个游侠的性子，咱们溪下镇周边，他没有一处去不得。”
王俊生看了看王若熙道：“奇怪，这女子竟有胡人血脉？”
李青柏补充道：“她娘便是胡人女子，据说长得脸白发黄，鼻子嘴巴都很大，完全不似我汉人女子小巧。”
王俊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对了，那个欧阳极又是怎么回事？”
“那欧阳极，本也是镇上人，十三岁便得了秀才功名。一百八十二年，欧阳极在我枫林国发兵陈留国时，失踪了。”
“失踪了？”
“对，失踪了。一伍中其他四人，都找到了尸体，他定然也是凶多吉少。就算当场未死被擒，以我枫林国与陈留国的仇恨，他被抓回去也死定了，说不定死的更惨。”王原感慨道。
那边李青柏也叹息一声道：“欧阳极比你我大不了几岁，若是四年前不死，现在应该已经做官了。吴少，你常年在大府里，少有回溪下镇老家，不知道他也不奇怪。只是可惜了，当年，欧阳极可是我们这些人的梦魇，但凡说到学业，老夫子们说的最多的便是，你看看欧阳极如何如何。那时候，我们就算不服气，可也不敢挑战他，因为真的比不过。”
“哦？倒是不知道，乡下小地方也能出才子。不过，他是秀才，怎么会上了战场？”吴大少问道。
“唉，当年趁着陈留国内乱，我枫林国想趁机发兵，却不曾想被提前识破了行踪，最后仗也没打起来，我枫林国白忙了一场，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据说这个欧阳极主动找到前锋营将军牛鉴，要求参军，牛将军见他能写会算，武艺还不错，便特允他加入前锋营。只是没想到，这一去，便再没回来。”
“原来是这样。”吴俊生点点头，“那他家人呢？”
“他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娘，还在呢，这些年镇里对他娘多有照顾。”李青柏说道。
“这是应有之义。”吴俊生说道，“好了，不提了，先吃饭。吃完饭，让我来掂量一下，我老家学子的学问水平。”
刘崇山与老王翁婿二人，一边喝一边聊，将一坛子酒喝了个精光。
眼看戌时过半，却迟迟不见王若熙归家。老王不放心道：“崇山，你且去酒楼看看，往日这么晚，都该回来了。”
刘崇山忙答应一声，他巴不得趁机表现一番呢。
“要不我去吧？”丈母娘不放心道，“你吃了这么多酒，可还能走？”
刘崇山站起身来，拍着胸脯道：“您放心，小婿我可是海量，就这么点酒，这才哪到哪。”刘崇山说的却是实话，这里的酒水，说实在的，没什么味道，估计酒精含量低的吓人。
刘崇山出了门，径直朝悦来酒楼而去。因为离得不远，刘崇山走得也快，不到半刻钟，他便到了楼下。只见酒楼的三楼，灯光明媚，人影幢幢，竟是还有很多人在。
难道又有官老爷请客吃饭？难怪王若熙还不回家，原来是被逼着加班了。刘崇山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只见那掌柜的低着头，认真地在记着账本，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刘崇山走到柜台，咳嗽了声，见那掌柜的抬头看过来，便出声问道：“掌柜的，今日生意这么好啊？都这么晚了，还这么多人在？”
那掌柜笑道：“今日吴少请学子们饮宴，正吟诗作对呢。差不多过会儿，也该结束了。”
刘崇山恍然道：“哦，原来是这样，我说我家若熙到现在还没下班呢。对了，掌柜的，你这酒楼加这么晚的班，给加班费的吗？”
掌柜疑惑道：“公子说的‘加班费’是何物？”
刘崇山摆摆手：“算了，没什么，既然快结束了，我就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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