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虽然没有高山，但矮丘不少，密林也有，里面有不少药材。有几个人自告奋勇去寻药草，剩下的人依然坐在地上，两眼茫然。
天已经黑了。
赵清和掏出火折子，将几个尸体摞在一起，已经被松绑的人看她一直在忙活，顿时上来帮忙。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样干净又风雅的人，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已经算是蓬荜生辉了，再看这样亮眼的人做这样肮脏的活……看不下去。
于是赵清和决定去弄干草。
“大人要干草做什么?”
“烧。”赵清和言简意赅。
“烤火?不对现在是秋天……你是要烧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诸位村民心里都有些发凉。
“烧尸体。”赵清和想不出来还有什么需要自己专门找柴火烧的东西。
“……”村民们陡然沉默下来，僵住。
“不烧掉的话他们会被控制着去杀人，你们想看他们去杀人?”赵清和其实对这些村民们的感官也不太好，牺牲别人去换求自己安全什么的……想想都很难受。
要是需要牺牲自己保全师兄的话，自己会挣扎一下，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死，但是如果要牺牲师兄保全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虽然可能也不太能理解这种想法，也不太赞同……算了，一群愚民而已。
已经牺牲了那么多人，这些人再死了，那才是真的亏。
让他们后半生在忏悔中度过吧。
“只能如此吗？”这年头，都讲究入土为安，虽然知道那些尸体可能会被拿去做不好的事，但是烧了……那和挫骨扬灰有什么区别?
“只能如此。”
“就烧了吧。”一个老妇人一言定下:“我们已经做错了事，对不起他们，不能让他们死了还要作恶。”
说到这，气氛陡然一静，隐隐有哭声传来。
黑灯瞎火，秋风萧瑟，其实有些恐怖。
赵清和假装没有听到。人多，很快就弄了很多干草，甚至有人将自家柴火抱了出来。
最后这些柴火都堆在尸体旁边，堆成一座小山。
八具男士，干柴烈火，烧的非常旺盛，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外圈站了一圈的人，每个人身边都有两个水桶，防止有哪里烧的旺盛，然后燃了整个村子。
黑夜静默，更显得火光冲天，远远看着，十分惊人。
孤月与蔡胜他们赶在烧完的末尾赶回来，一个个都没了力气，将草药堆在地上，自己也直接坐在地上，不住喘气。
赵清和已经将需要用到的罐子什么的都找了过来，蔡胜一回来就可以上手了。
“那些人呢？”
“烧了。”
有人相拥而哭。
已经过了半夜，整个村里的人都在这里，互相依偎着，看着这几个外来人，熬药，打哈欠。
“姑娘睡会儿。”孤月将赵清和的头塞自己怀里，手指落她眼上:“好了我叫你。”
“嗯。”赵清和困的不行，声音也带着浓重的鼻音，很快就睡过去。
蔡胜顶着满头大汗，酸酸的看过来一眼。
区别对待，可恶。
但是赵清和并没有睡安稳，毕竟不是躺在床上，姿势非常不舒服，很快就醒了。
“几时了?”赵清和困顿的打了个哈欠，决定明日进城里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不知道，但是才没过多久。”孤月语气不满:“感觉你睡的连半刻钟都没有。”
蔡胜幽幽开口:“我都已经熬了第三锅药了。”一锅药最起码也要一个多刻钟，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孤月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哦，真厉害。”赵清和非常没有感情的夸赞。
蔡胜心里更疲惫了。
他好想逃，却逃不掉。
鸡鸣三声，赵清和从朦胧的睡意中惊醒，抬眼，对上同样一片睡眼朦胧。
“都成了。”蔡胜抱着药罐子，踏着晨雾走过来，满眼困顿，满脸疲惫。
“所有的水源都投了一遍，还有那些村民经常去的地方，都弄了一遍。”
“再留下一些药草以绝后患，我们可以走了。”
蔡胜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能熬，一个通宵过去，也不知道要休养多久才能养回来。
希望赵清和能看在自己不辞辛劳的份上，善待一下自己，比如，别让自己骑马了，他想睡着进城。
“走吧。”赵清和站起来，摸摸孤月额前的小呆毛:“还撑得住吗？”
“当然。”孤月不仅能撑得住，甚至十分精神。
满脸疲惫的赵清和与蔡胜沉默相对。头一次能这般理解对方的心里活动。
果然，年轻就是好。
“走，进城。”赵清和扯来休息了一夜的照夜，慈爱的摸了摸他的马首:“进城，知道路吧？”
照夜不知道，但照夜还是跑在前面带路。
蔡胜实在是没有力气上马了，孤月见此，只好将他拎到马上趴着:“在我马上趴着也是趴，都一样的，我们跑慢点，你尽管睡。”
虽然仍旧看不起蔡胜，但是晚上的事，还真是多亏了他。
刚要走的时候，那些村民突然都跑过来，一齐跪下。
“起来。”赵清和有些懵逼，但实在是不想下马了，只好喊了一声。
“感谢几位大人搭救，我们将永远铭记在心。”
“好好做人就行了。”赵清和觉得这些人真的需要一次思想解放:“大齐如今民风开放，不禁那些虚的，小脚……别裹了，前朝都废了的陋习，没有必要流传下去。”
赵清和一看到那些人的三寸金莲，就一阵头大。
这么小的脚，到底真的能走路吗?
“没有天罚这回事，便是真有天罚，也不会是罚你们，安稳活着就好。”
“那些药草，都可以流传出去，毗邻的几个村子，城镇，认识的，都说一下，再搞出人命，你们也别活了。”
“谨遵大人的话。”村民们立刻应下来。都是人，即便真的有些缺心肝，失去至亲，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个行为，将会挂在她们心上一生，一想起来，便会愧疚难当。
“走了。”赵清和不再多看一眼。
真的非常非常困了，希望城里的情况要好一些。
三人三马，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浮云式微之时，金轮升起，大好晨光，飞跃千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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