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茉被晃了一碗茶功夫才悠悠转醒。冷风一吹，迷蒙双眼睁开，就发觉自己正被两个身材壮硕的婆子，一边一个架着胳膊走，旁边还跟着一路小跑哭唧唧的周姨娘。
“姨娘…姨娘，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沙哑艰涩。只觉得头重脚轻。又看了看两个婆子；“你们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放开我。”努力挣扎几下，发觉那两双手铁钳似的坚硬。
一个婆子看也不看她，不冷不热道：“五姑娘安生待着吧，咱们没真提着你就不错了。”
周氏见沈茉醒了，连忙拽住一人的袖子。“这位妈妈，茉儿醒了，快放她下来吧。你们也省些力气不是。”这样被架着一路走，虽天黑了没有多少人，但一传十十传百，都就知道她沈茉丢人了。
那妈妈却只冷笑了几声，“姨娘别折腾了，咱们这样还能快些呢！”
说罢脚下又快了几分。
周姨娘见那婆子冷硬，只好作罢，一路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瞧见。又想起要紧事，抬头看向沈茉，眼神询问她事成与否。
沈茉顿时面色一夸。想起今日所为，心里又是羞愤现在这副德行，又是气自己没得手。对着周姨娘摇了摇头，眼睛红了起来。
而现在哭也是没用的，瞧她现在处境，加之老太太曾经说过的话。她今日做了这事，成了也就罢了，现下不成…怕是比死还难看。
不过片刻就想了许多事，甚至幻想着，若是今天成功了，赵之青就不得不娶她，即便沈家人在气再恨，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了。
可是，可是这事黄了！所有人都听信了沈念所说，没有人看见她与赵之青抱在一起的样子。
沈念！
通红的眼睛里瞳孔忽然快速收缩了一下。沈念！又是那个该死的沈念。屡屡坏她好事，今天她活不成，也要叫沈念脱层皮！
一滴眼泪滑出来，还没落下就被风吹成了碎片。
松明苑等待的众人皆是敛眉屏气看着大满口，见人被抬进来，瞬间都咬牙切齿起来。
两个婆子将人往地上一放，就恭敬退了出去。
沈茉本就发了烧头重脚轻，加之被晃了一路，脚一沾地瞬时瘫坐在了地上。
一张小脸此时苍白的可怜，尤其显出一双大眼。黑睫似有气无力微微遮着眼神，樱桃小嘴毫无血色，再加上她散着头发一身白衣，更显可怜之态。
众人心里冷笑，好一个病西施。
老太太见她这幅病娇模样心里又冷了一度，在一瞥旁边哭唧唧的周姨娘。眼色深了一深。小小年纪，就学了这下贱做派，将来怕是能掀起不小风浪。深思了片刻，才沉声开口说道：“五丫头，今日这事，我已经听了赵公子亲言，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沈茉依旧保持着方才落地姿势，一手撑着地，身体歪斜着垂着头，没有动也没说话。长发遮住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似是嘲笑又像苦笑。
还有什么好说的？沈念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赵之青证明了清白。赵之青又将事情原委亲口说了出来。她还能说什么呢？要杀要打，直接动手就是了，将来沈府里，任是哪个主子都能来踩她一脚。
厅堂里一时死寂一般。
周姨娘扣着手中戒指心里开始千盘万算。见沈茉那副一言不发任由发落的样子，心里又狠狠揪了一揪。不能就这样了。如果这样，她女儿这辈子就完了。
心下一横，扑通一声跪在了沈茉旁边。
见老太太目光看向了她。重重磕了个头。
“老太太，您别嫌我身份低，今日我也讲两句肺腑之言。”
老太太阴沉脸色忽然淡淡一笑，笑的不屑又冷漠。“说来听听。”
周姨娘见老太太不屑于她，面色僵了一瞬。可她早习以为常。从前老太太是看都不屑看一眼。她也从不在乎。因为她仰仗的从来都是沈博明，可现在她却觉得错了。
她不该总是以沈博明为中心，她该教导沈茉讨好老太太，像沈念那样。因为，只要老太太在一天，沈家就是她做主一天。
心里苦笑了笑，对上老太太视线。说到：“老太太，茉儿她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事出有因呐。这偌大一个沈府，只有她一个是庶出的孩子。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她都低了人一等。将来别个姐儿都是能嫁入高门大户的，可她呢，就因为她托生在我这卑贱之人的肚子里。就活该嫁个莽夫？您看看她呀老夫人，诗书棋画，哪样不是大家小姐一般。”
说着哽咽了几声，又道：“我只是想让她嫁的好些，才出此下策。她才十四岁，她哪就懂这许多腌臜招数，都是我教的她呀。老太太，您，您就念在她也是您的孙女，您辛苦一遭。咱们只需放出些风声，赵家就不得不取了茉儿，到时候，到时候！她们夫妻二人也是沈家一份助力呀！”
话音刚落，老太太一个茶缸砸在了地上。哐啷一声将人都吓得一跳。
沈茉听完周姨娘一番说辞也是略含希望抬起了头，老太太一个茶缸又将她希望浇灭。蓄了满眼的泪扑簌簌掉落下来。
“你还痴心妄想我去给她提亲？做你的春秋大梦！你想叫我豁出去这张老脸，我宁愿死了的好！”
气的胸脯起伏不定，又看了眼她们母女二人。接着说：“她是我孙女，我自然会为她谋划，可多大的头带多大的帽。自古嫡庶不能等同。你又如何敢肖想嫁入高门？即便真是嫁进去了，你以为就弹弹琴写写诗就能过好日子？正房太太能拿出丰厚嫁妆陪嫁，你一个姨娘能拿出多少？没有体面身份，没有丰厚嫁妆。婆母面前你连头都抬不起来。日子过得怕是水深火热一般。”
重重冷哼一声，又道：“你这身份嫁个小门户有何不好？与姑爷两人旗鼓相当，又有你父亲撑腰，日子如何会不好过？呵，可惜你们母女，心气太高，只妄想着攀高枝呢。罢了，我也不在多说，沈茉！我且问你，你知错了吗？你若坚持自己想嫁高门，我也不再拦你。明天你就离了沈家自己去挣高门，我对外宣扬你再不是沈家子女。”
顿了顿又道。“你若认错，从今天起，不准离开沈家半步，及笄之后，我自会给你寻一门稳妥人家。”
沈茉听完哭的声音顿时停了一停，这两种选项，全都不是她想要的。
视线模糊扫视一圈，神色忽的一怔，目光锁向沈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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