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着商在水往日丰润的双颊几乎露出了颧骨，诸瑶儿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冰冷，瘦得像把骨头，如果非指腹之下传来的触觉还带着些许长年养尊处优的光滑，完全不似大魏贵女的手。
“帝都除了皇宫以外，各家都差未几。”诸瑶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泪，轻声道，“没了的已经没有了，可我们还在世的，总归要活下去……便算为了我们身边的人！”
商在水显然到帝都以后大哭过不止一场，乃至在路上便止不住眼泪了。她一双妙目现在眼皮高高的肿起，把眼睛几乎挤成了一条缝。现在拿帕子按了按，心中泪流成河，眼里却哭干了泪，她低低的道：“事理，谁都懂，便是做起来……要否则为什么会有个词叫做知易行难呢？”
“难，我们也要走。”诸瑶儿握紧了她的手，道，“鱼舞年轻，你们成婚未久便接二连三的进步了凶事，至今膝下空虚！眼下还要守孝至少三年。倒是庄大娘舅那边，鱼梁虽然也没孩子，但庄大表哥却已经有了嫡宗子了！我本日才去帝都跟曜野商议过事儿，趁便问了问庄家——曜野说，庄大娘舅宛若有意排击你们三房，便便有庄三娘舅在，可庄大娘舅究竟占了长房的名头，表姐你伶俐，这时分如何能不帮着鱼舞、坐看他被庄大娘舅那边打压？”
诸瑶儿这么说，最大的目的或是激发商在水的斗志，她现在自己都提不太起这尔虞我诈的精力，哪里大约去打听庄家的事儿？只是信口一诌倒真的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商在水却跟她一样，丢魂失魄的打不起精力来，惨笑道：“排击么？我倒不晓得大伯他有如许的兴致……只是我现在却是什么都不想做了……瑶儿，你不晓得，我乃至都不晓得我是如何到了这帝都的。这一路上我都在想，这是不是一个噩梦呢？也可以我现在都还没有出阁，你也没有……前两日长风护送我们到小竹山嬉戏，我们不是在竹山师傅的故居里住了吗？你忧虑汤天下不是善人，我啊好不想嫁给申寻……我们忧虑着忧虑着，倒是一梦数年了……”
诸瑶儿微微张唇，正要说话，却听商在水溘然之间放声大哭：“我宁可现在便梦醒了，一路从小竹山哭到帝都，嫁给申寻！做这大魏的劳什子太子妃、一辈子郁郁而终啊！”
“……可我们现在都醒着。”两行清泪划过诸瑶儿的脸颊，她声音很温柔，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刚强，“娘舅没有了，大表哥也没有了。江南堂的男嗣，现在只剩二表哥跟致澄、致清两位侄儿了。现在没有外人，我说句真话，二表哥的为人敦厚多余而魄力略显不足，虽然说蒲嫂子跟宗嫂子都是贤惠人，蒲嫂子身子欠好，宗嫂子眼下也未必能够帮上忙。更不要说两位嫂子都有季子需求照拂。表姐您不抖擞起来副手，岂非看着江南堂便这么败落下去？”
商致澄与商致清划分是商在田和商在疆的嫡宗子，年龄都不大。商致澄五岁，比诸瑶儿的宗子还小一岁；商致清便更小了，才三岁，还没诸瑶儿的次子大。要不是诸老夫人身故，这么小的孩子是绝对不行能离开帝都的。
其时做尊长的都替他们路上忧虑，结果不想奔丧之举反而救了他们一命。
诸瑶儿吸了一口气，别过甚去擦了擦脸，继续道：“江南堂这两代人丁单薄，商家好些族人想必都看在眼里了吧？只是外祖父跟娘舅还在，他们不敢表露出来。现在外祖父虽然还在，可年龄究竟长了，人又在江南，想来也不行能再面面俱到。便便能，表姐你忍心让外祖父这把年龄了还要随处费心吗？现在能帮商二表哥、鱼舞的，惟有你。”
“我晓得。”商在水微垂眼帘，泪水簌簌落在她手背上，道，“也那麽一说……大嫂身子便欠好，接到帝都出事的动静后，便几乎要病倒了。来的一路上，我们都没敢细问动静，到了帝都晓得大哥没有了，大嫂……这会也不晓得醒了没有。二哥虽然同在江南，安全无事，可二嫂的娘家人……现在也是为了致清勉力支持而已。”
诸瑶儿惨笑着道：“现在谁不是在撑呢？往日里有尊长在上的时分，我们固然受到约束，可有什么大事，也自有尊长先掌管了。这一回……轮到我们这些人当家，看着解放了，才晓得上面有亲长掩藏是何等的福泽。惋惜我们究竟没有继续侍奉他们的福泽。”
“……罢了，这些沮丧话跟安慰话，想来你这些日子也听了说了不晓得次了。你说的这些事理我有哪一句不晓得不清楚吗？但眼下这环境，天大的事理也只能听听而已，终于是要各人自己熬过这一关。”商在水拭去腮边泪水，低声道，“你不要管我，我才到帝都，未免要钻回牛角尖，但如何也不会误了正经事儿的……有你也一样——便像你说的，帝都现在谁家不举哀呢？听闻汤家的葬仪有得悉大哥身故时，你几次三番晕倒，也要保重些，不要伤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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