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坤元宫请安的舒茗嫣在见到杨皇后时满眼的不可置信。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那个温婉贤惠、眼中总是藏着算计的一国之母仿佛老了十岁一样，眼窝深陷，瘦削的脸颊两侧颧骨突出，人也软软的靠在榻上，没有了半分神采。
舒茗嫣再次深切感受到了这深宫里的杀人于无形。
“明越请皇后娘娘凤体眠安。”
杨皇后强打着精神应付了几句后便进殿休息了。
春晚送舒茗嫣到坤元宫门口后道，“明越郡君有心了，娘娘都会记着的。如今，宫里人人皆道，皇后娘娘失势，就是坤元宫的人也有人不少暗暗投靠了落霞宫，唉……”
舒茗嫣笑着安慰道，“春晚姑姑不必担忧。圣上都没有发话，那皇后娘娘自然还是中宫的主子，谁也代替不得，若是皇后娘娘日日消沉，怕是正合了某些人的意。”
春晚颔首道，“奴婢会劝着娘娘的，如今丽才人胎像刚刚坐稳，明越郡君莫让丽才人等急了。”
又照常去了一次慈寿宫。
太后娘娘的病还是没有起色，还未入冬，殿内已经烧了火盆，舒茗嫣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内衫就已被热汗浸湿。
从慈寿宫出来后，舒茗嫣才长长舒了口气，太压抑了。
经过丽景轩的时候，左侧的花丛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啜泣。
舒茗嫣示意似月放轻脚步，静静地听着那边的动静。
有宫婢耐心劝导着，“公主，您就别和娘娘置气了，您看这几日的燕窝银耳，哪个不是娘娘亲手做的？也是娘娘性子冷淡，不知如何与公主相处，所以才会这般疏远，等日后走的勤了，说不得就好了。”
寿平公主抽抽噎噎道，“若不是要我嫁给张戈，怕是这辈子我都吃不到母妃做的东西。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三哥罢了。”
宫婢依然耐心道，“可娘娘最终还是为了公主好啊，您想想，这几日三殿下被罚在府里，娘娘心里着急却还是抽出时间亲自为公主洗手作羹汤，也是之前娘娘不懂得如何同公主相处而已，这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寿平公主要嫁给张戈？这怎么可能？
寿平公主乃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公主，怎会舍得将她嫁给张戈？
后面的话，舒茗嫣不想再听下去，于是和似月绕了条路，打算从丽景轩的另一侧去东鸣宫。
只是，主仆俩人刚从丽景轩绕了出来，寿平公主便迎面走了过来。
舒茗嫣忙拉着似月行礼，“臣女见过寿平公主。”
君安和心情不好，本想找个人发泄出气，却看到来人是舒茗嫣歇了那个心思。
她好歹也是以命救过父皇的人，自己可不能这样过河拆桥。
看了不远处有个空亭子，君安和摆了摆手，“你，过来陪本公主说说话。”
舒茗嫣安抚看了一眼似月，示意似月在亭外候着，自己则跟着君安和进了亭子。
看着舒茗嫣静静站在自己面前，君安和有些不耐烦，“你们这些官家小姐真是一个比一个古板，本公主还能吃了你不成？过来这边坐着，免得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本公主欺负你呢！”
舒茗嫣顺势坐下道，“臣女笨拙，让公主见笑了。”
君安和却是开口道，“我记得，舒夫人同明越郡君母女感情极好。”
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舒茗嫣心里疑惑，面色却如常，笑道，“臣女自小顽劣，倒是让家母跟着操了不少心，只是母亲曾说，女儿家快活的日子也就是在出阁前，所以倒也没拘着臣女。”
君安和带着羡慕道，“真好，舒夫人爱女之心早就传遍了京都，若是可以，我真想同舒小姐换了身份。”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舒茗嫣恭敬道，“自然是比不得淑妃娘娘和寿平公主的母女之情。”
不想君安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暴起，“连你也是讽刺本公主吗？来人……”
亭子外面的侍女慌忙冲进来抱住君安和道，“公主，您息怒，明越郡君不是那个意思。”
似月护主心切，也在同一时间冲进了凉亭，挡在了舒茗嫣身前。
“什么不是那个意思？你们一个个的都当本公主是三岁小孩儿不成吗？虚情假意我还是分的清的，母妃自小与我不亲近，如今更是为了三哥要将我嫁给呜呜……”
后面的话舒茗嫣听得不甚真切，因为君安和已经被贴身侍女堵上了嘴巴。
见舒茗嫣呆愣在那里，那宫婢也是满脸无奈，忙歉疚道，“公主吃了些酒，有些摸不着东南西北，还望明越郡君不要介意。奴婢先带着公主回宫了，明越郡君请便。”
说着几乎是连拉带扯地将君安和强硬带离了凉亭。
似月惊魂未定，又忙回头拉着舒茗嫣左看右看，后怕道，“小姐，你没事吧？方才奴婢都要被吓死了，这寿平公主，果然同传闻中说的一样，娇纵跋扈，令人讨厌。”
舒茗嫣却是想起自己说起母亲时君安和面上那一闪而逝的羡慕，联想到方才君安和的突然发怒，舒茗嫣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前脚在花丛中低声啜泣，怨言淑妃要将自己嫁给张戈，后脚就因为自己的那句话勃然大怒。
若不是好面子，那就是舒茗嫣刚好戳中了她的心事。
舒茗嫣更偏向后一种可能。
倘若不是护国公府的突然落败，她还想不到这一层关系。
淑妃这是想通过女儿拉拢平阳侯府，杨家一倒，西凉大军必然落入平阳侯的手中，将寿平公主嫁给张戈，既暖了平阳侯的心，又让圣上对月湾宫愈发亏欠。
算盘打得很是精明，只是，这方式也着实太无情了些。
京都谁人不知平阳侯世子双腿残疾，寻常官宦人家都舍不得将女儿嫁过去，却不想淑妃娘娘有如此魄力。
只是，听君安和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自小和淑妃娘娘疏离，可是平常她听到的，并非如此。
舒茗嫣加紧了去往东鸣宫的步伐，庆嬷嬷在绣坊和浣衣局都待过，许是知道的比旁人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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