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远也是一脸摸不着头脑，又看君元庭低头认真作画，俨然一副未曾发觉的样子。
难道是忘了？向远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咬咬牙道，“老臣参见圣上。”
君元庭头也不抬，直接道，“免礼，席荣，快快赐座。”
向远以为是君元庭沉醉作画没有发现御书房还多了一人，谢过席总管后，又走到舒茗嫣面前，“老臣参见公主。”
不知道是哪个公主，通称总没错了吧。
岂料面前的女子侧身一躲，避开了自己这一礼，“向大人使不得，臣女身份低微，当不得向大人行此大礼，这可是折煞臣女了！”
“臣女？折煞？”
向远愕然，又侧身不解地望向君元庭。
君元庭放下笔墨，在小内侍的服侍下净了净手，道，“呵呵，向爱卿的确是认错人了，这孩子就是明越了，她平日里也不大出门，你骤然见面认不出来也实属正常。”
向远正欲说朝政之事，明越郡君在场，怕是不方便。
君元庭却是丝毫不在意道，“向爱卿是来说皇商之事的吧，无事，不用顾忌明越，你直接说便是。”
向远又迅速打量了几眼舒茗嫣，见她已经平静地坐了回去，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心里暗暗点头。
舒家倒是生了个长脸的女儿，可惜呀，命不好。
若是在他向家……
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向远坐下后尽量忽视坐在下首的舒茗嫣，面色如常地汇报起了事情。
舒茗嫣安静地坐在一旁，抿着茶水，心里暗暗思考着向远所说的信息。
前些日子，南街的那场刺杀让各大商家元气大伤，段家老爷子不幸殒命；王家大公子身受重伤；姜家被盗走了一整车的贡品；荆州陶家家主是个贪生怕死的货，身边护卫的人一层挨着一层，愣是没让刺客挨着一下……
可这事其他几家能看得过去？反正，没过几天京都就盛传陶家视人命如草芥，无情无义，陶家在民间的声望霎时跌落谷底，试问这样的品性，哪有资格去做皇商？
表面上看陶家是损失最小的，其实早已被踢出了局。
剩下毫发无伤的，就是邓家，可邓家的态度也很明确了，我们就是一打酱油的，来京都，一是为了走走亲戚；二是为了遛遛号，好让大越都知道还有个钱塘邓家，日后做生意也方便。至于那个位子，还是您几家有实力的去争吧。
向远还在那里滔滔不绝：“……所以，老臣认为，段家是最合适的人选……各商家都向圣上展示了财力，可老臣及户部的同僚们仔细核对过各家的账本儿，算来算去，也只有段家有资格坐上那个位子，好为圣上效劳……”
舒茗嫣心里暗暗讽刺道，若是段家老爷子还在，说这话倒也勉强算得过去，可如今段家老爷子身死道消，段家群龙无首，仅凭着身后那几个不成器的子孙，哪个都不是能担当大任的货色，分家产倒是一个比一个跑的溜。
想当初，就是段家老爷子想和谢思凌玩儿心眼，都没能玩的过，更别说这些酒囊饭袋了。
这简直是硬着头皮要把牛给吹起来啊，佩服，向远对君墨宣还真是忠心耿耿。
舒茗嫣这边正暗戳戳的想着，冷不防被旁边的小内侍推了一把，“明越郡君，圣上叫您呢！”
舒茗嫣猛然回神，就看到君元庭和向远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苍天，你们聊你们的，我就坐在旁边当陪衬有什么不好吗？
不想了，请罪才是要紧的。
“臣女御前失仪，还望陛下责罚。”
君元庭温和道，“无事，起来吧。朕方才同向爱卿说起皇商之事，依明越来看，哪家合适呢？”
惊！这种问题也能问她？你一国之君，不是你说了算吗？
“这、这明越……”
君元庭摆摆手，“无妨，你直接说便是，朕恕你无罪。”
这可是你说的！
舒茗嫣心一横，左右都已经坐这儿了，要是真眼睁睁看着君元庭被向荣说动，那自己岂不是要呕死。
赌了！
舒茗嫣起身，又向向荣福了福身，“明越愚见，还望圣上莫要笑话。方才向大人所言，明越也断断续续地听了些……大道理明越不懂，明越只问圣上一个问题：同样的两匹马，一个自小便有人精心侍候，所食用的物料也是经过多道工序，细心制作而成；而另一个野生野长，饿了就吃山间的杂草，渴了就饮用路边的河水；可有朝一日，这两匹马在同一个时辰内却跑了相同的里数……
敢问圣上，是会选择那匹被精心侍候的马，还是那匹野生野长的？”
君元庭眼前一亮，抚掌大笑道，“妙啊，果真是妙！向爱卿，朕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待明日上朝之时再宣布，你且退下去，朕有事要同明越单独谈谈。”
在舒茗嫣侃侃而谈两马论的时候，向远的心就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没想到一个深闺女子竟有这般的远见卓识，足够敏锐，更没有想到，圣上竟真的会采纳她的意见。
这好在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儿身，日后在朝堂上必定有一番作为，这让他们这些老臣的颜面可往哪儿放。
向远心中那个悔呀，早知如此，就让三殿下好好拉拢舒家了，若是早点将人收归麾下，他们这次就是稳操胜券了。
不行，要早点将这件事禀告给三殿下。
向远立刻退了出去，出了宫就直奔无韵楼而去。
向远走后，君元庭从书桌后走出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舒茗嫣道，“朕果真没有看错人，难怪，难怪你同谢家那丫头走的近，这真应了那句话，人以群居啊！有你们这样的主子，难怪雅轩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
舒茗嫣惊愕抬头，圣上怎么会知道雅轩？他是调查过吗？那自己在西郊别院儿的事情，是不是也尽在君元庭的掌握之中，还有自己的那些小动作……
思及此处，舒茗嫣顿时一颗心提了起来，背上冒出的冷汗几乎将里面的衣服都给浸湿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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