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顿伸手示意余子峰过来，做到自己身边。
整个接近100多平米的办公室里只有这个“星球仪”跟一个老旧的红木长椅，除了那个长椅就需要直接坐在地上。
余子峰能够感受到维斯顿身上具有“人性”的那种热情。
毕竟维斯顿和人类乔治·德巴斯的大脑连接着，余子峰现在根本分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是维斯顿，什么时候是德巴斯。
余子峰本来就不是一个很腼腆的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扭捏的，径直都到维斯顿旁边坐在了那张长椅上。
他做的位置和维斯顿隔着有半条胳膊的距离。
一是自己做的太近，就会坐实了自己在维斯顿心中是个舔狗性格的人设；二是因为维斯顿那身冰冷的机甲让他本能的有些抗拒，感觉离得太近总是有种寒意。
长椅并没有暗含什么高科技，比如看着是木头长椅坐上去像沙发一样舒适这种设计。
长椅就是地球上公园里的那种长椅，普普通通。
余子峰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坐过这种椅子或者凳子了，不光是来到图特之城之后，就算是地球上，余子峰平时坐的也是沙发。
就算是是工作，坐的也是带有靠背的舒适椅子。
像这种下面只是木头的椅子，他感觉自己至少有五六年没有坐过了。
地球上当然公园里也有这种椅子，但余子峰从来没有去过公园。
那种硌屁股的感觉让余子峰感觉很陌生。
维斯顿不愧是研究人类几百年的专家，一下就看出了余子峰的内心活动。
“你一定觉得这里很空旷吧？”维斯顿用微笑着的语气问道。
余子峰点点头：“是有点。”
“在地球上，如果有图特之城这样的城市，像市中心的位置一定是寸土寸金的。”
“像您的研究室这样大的地方，都能开一个比较大的超市了，里面的货物一定堆得琳琅满目。”
“像你这里的这种空旷，在地球的城市之中就绝对的奢侈。”
余子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和维斯顿接触了几次下来，感觉维斯顿其实是个比较直接的人，所以余子峰觉得自己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是比较安全的。
余子峰感觉自己有能力掌握这个和维斯顿交流的分寸。
维斯顿果然非常满意点点头：“是的，你们地球上已经变得太过拥挤了。”
“其实虽然地球上现在的陆地面积仅有三分之一，但你们人类要是懂得把所有土地都利用起来，也是可以人人都能够享受这种空旷感的。”
“但是，你们人类喜欢热闹，喜欢聚集。”
“有些城市明显都人满为患，有些地方依然空空如也。”
“不过，你能够了解这个宇宙，你就会发现，整个宇宙都是空旷的。”
“虽然在我们能够看到天空中的满天繁星，但一颗恒星和一颗恒星之间要以光年来计算。”
“你们现在的人类觉得地球上已经人满为患，甚至在担心地球的能源能不能支撑得下你们各国都在急剧膨胀的人口。”
“但或许再过200年，等你们有技术和能力在太空和外星球开发生态城基地，你们就会感觉几十亿上百亿的人口都还是太少了。”
“根本填满不了这个空旷的宇宙。”
“其实你们地球人类如果去真正感受这个宇宙的话，就像是在你们的大草原上放上这么个长椅，一个人坐在上面的这种感觉一样。”
“或者说，大海上的一叶孤舟。”
“我想你能够理解这种孤独的感觉。”
余子峰点点头：“我太理解这种孤独的感觉了。”
维斯顿继续说道：“而现在，这个长椅上坐了两个人。”
“虽然我们来自不同的星球，不同的文明，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样貌，不同的身体，不同的思维，但是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空旷感要少一些不是吗？”
余子峰明白维斯顿想要表达的意思。
现在，在这一张长椅上坐着一个沃奈星人和地球人。
沃奈星人是感受到了宇宙的孤寂的超前者，地球人还是个懵懂的孩子。
自己孤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伴儿，怎么会忍心毁灭它呢？
“我知道。”维斯顿将头转向了余子峰。
因为个头的原因，矮小的维斯顿现在看起来像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孩子。
“知道什么？”余子峰不明白维斯顿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维斯顿又转头继续看向正在房间正中旋转着的那个一万年前的地球仪。
“我知道，你们人类到现在都是对我们充满了敌意的。”
“包括一开始和我进行脑连接的乔治·德巴斯。”
“他在一开始知道真相时候称我们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不过现在好多了，以为他也通过我的眼看过了这个宇宙。”
“但这至少花费了200年的时间，我才让他改变了他的想法。”
“你们人类总是接受善意比接受敌意更难。”
“虽然你们地球上有乞丐，全是靠消费别人善意活着。”
“但据我了解，这其实是个非常难的工作。”
“哦，如果乞丐也是一种职业的话，就也算是一种工作。”
“一个人其实是很难成为一个乞丐的，尊严和自我形象保护的本能让你们不愿意去这样做。”
“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地接受别人的施舍。”
“这甚至比接受别人的冷嘲热讽都难。”
“就算是僧人这种职业，也是再为施主向神明祈福之后才会心甘情愿的接受这种施舍。”
“最起码他帮人做了祈福这个事情，这算是一种对等的交换。”
“你们其实也很难接受我们对你们世界的这种帮助。”
“总觉得我们帮助你们是别有目的。”
“这也是我们坚决不让你们全人类知道我们存在的原因之一。”
“如果等到你们真正了解宇宙的空旷之后，或许你们就不会再有这种想法。”
“也许到那时候，你们就会理解我们的想法。”
“其实，我们的目的无非是让我们自己活得不那么孤独罢了。”
“就像你们人类也会积极抢救你们地球上的濒危物种一样的道理。”
“这个宇宙确实是个黑暗的森林。”
“每个文明都在享受着无边无际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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